這個收集和發布城中所有大新聞小消息的聚集地,白天大家忙碌得像炸開鍋的沸水,這時卻人氣稀少,冷清得似乎和外麵繁囂的大城市毫無關聯,寂靜得猶如隔絕於世。
周醒仍未下班。麵前的電腦熒幕閃著點點光和影,映在她的臉上,像耀著瑰異星光。
她思緒煩躁,心情哀傷,還是寫不完該寫的稿。
下午被主任轟去出工作,奔走了全城8個地跌站,觀察、采訪一些民眾和地鐵管理員,兩次被擁擠的人群推倒在地上,衣服被擠得團縐,一身怪異的臭汗味。
她不想回到冷清的單身公寓。
也不想回父母的家,家裏應該沒有準備熱飯等她回家吃。父母20多年前生了她這第二胎,本想拚個男孩,沒想到仍是女孩,而這個女孩,長大了沒有什麼作為,每回家一次,父親就歎息一次。
去姐姐的家嗎?已經麻煩姐姐太多了。
而情人,今天分手了。
漆黑中,周醒把掩著臉的雙手移開,放到鍵盤上。
這三年裏連續兩次失戀了,都是被分手的。
工作不受重用,她很想早日找個有條件有能力的人結婚。
可是,每次分手都是自尊心的打擊與複原,年輕的她覺得承受不了。
外麵如此大,彷佛隻剩她自己,和眼前電腦熒幕裏的虛擬網絡世界。
她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撥開屏布,從20樓望下去,大街上的人兒就像螻蟻,一群群不知往哪裏奔波去。
“生活再盡心,也逃不過螻蟻般偷生,什麼都不到我們掌控,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遲或早結束沒什麼分別。”
“就我這樣,如果去了也不會有遺憾,也不會引起一點轟動。或許後天報紙的一個小角落隻會出現幾行字:女郎疑因情自殺。什麼樣的自殺方式好呢。”
她無意識地,在一個常上的社交網站這樣寫著:“跳樓?像蝴蝶一樣,美麗的飛撲下去。”
“嗬嗬,就怕跌下去一時死不了,還感受到頭破血流的痛苦,還聽到手腳折斷的聲音呢。”有人馬上在她的文下留言。
這人署名“青”。
她正是最怕痛,一驚,誰說話這麼直接,不禁挑戰對方,“那麼,吃安眠藥!”
“哈哈!不要以為睡著了沒有痛苦,睡之前就會感覺到胃部抽搐,到時候沒有力氣繼續嗑多點藥,也沒有力氣求救,不上不下的。”
竟然有人跟她討論自殺過程。
“你說得好像自己經曆過一樣。”
“這世上自殺不遂的人應該不少,沒經曆過也聽說過吧。”青寫:“死亡,無論什麼方式都是痛苦的。不如生存著,試著把事情解決。都是那些困擾吧,愛情,工作,有時候是家庭問題。”
兩人還沒互相介紹,就已經談論生死。周醒一想,“也是,如今的人不是為情就是為工作而惱。這是第二次了。”她無頭無腦地寫。
青竟然也接得到話:“是失戀吧。盡情享受這樣的心情吧。”
“享受?”周醒不解,她正想死呢。
“嗯,能夠盡情為情愛悲傷,證明你還很年輕。過幾年世故老練,就無法單純地為一個與你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傷痛,再也擠不出一點眼淚。”
周醒聽了,若有所悟。對,她還算年輕,真的要放棄了嗎。
“你身體健康,有氣有力。”
是的,她還身體健康,無病無痛,要放棄嗎。
“你母親一定很愛你。”
啊媽媽,她年紀越來越大了,一直不清楚她在外幹些什麼,但從未缺乏慈愛。想到母親,她心頭一陣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