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之烺放鬆了身體,笑盈盈對張甌說:“張閣老,如何,文華殿比皇極殿有意思吧?”
張甌應聲:“陛下聖明。”
“那麼,還有人要獻禮麼?”他展望殿內。
衣衣聞言起身,走到座席之外,拜首道:“啟稟陛下,朝露有禮。”
“險些忘了宮中一寶。”禦之烺恍然道,“衣衣,你要送朕什麼?”
“陛下,臣妾是陛下的琴待詔。自然要以琴曲賀壽。”衣衣直起身。
“好。奏來。”他應道。
眾目睽睽。大殿裏再度靜下來。靜得衣衣待琴桌置辦好,施禮坐下時,能清晰聽到自己衣衫窸窣。
一張禦靈琴靜靜在她手下臥著,她輕輕撫摩過七根絲弦,左手指尖停留在那一段暗色上。那已經黯淡的血漬,是他第一次要她彈琴時候,她一腔的委屈和憤怒。琴弦換了好幾次,這一根就像被什麼咒住,從不曾彈斷,隻微微起了毛,仍然繃在那裏。
調弦完畢,她正要起身報曲名,卻看見禦之烺擺擺手。
“新曲?”
衣衣點頭:“是。”
“不要先說了曲名。先奏來。”禦之烺示意。
於是衣衣重新坐下,攬袖舒指,屏息凝神,開始彈奏。清音低回,滾拂如春雷掠過,轉上山巔,又入溪穀。往複之間,她想著一路白雲萬裏。
禦之煥與陳弈鄰近坐著,皆是凝神望著衣衣。忽然,陳弈覺得手腕一沉,卻看見陳齊正把一隻手伸來他手上。陳齊的表情有些激動,指著正彈琴的衣衣,又偷偷指指禦座上的皇帝和陳弈另一邊的禦之煥。
陳弈不甚了然兄長的意思,隻示意他噓聲,不要驚擾了陛下聽琴。
陳齊有些失落地鬆開手,但緊緊盯著衣衣雙手的動作,不由自主地也用手指模擬起來。
一曲奏罷,無人回神。然後,第一個出聲的是新入閣的大學士蘇標,他長歎了一聲。
“蘇閣老為何歎氣?”禦之烺幽幽地問。
“回稟陛下。老臣隻是一時感慨。這首曲,古存有譜,卻未曾被人打譜出來,因而也就無人彈奏。如今聽了琴待詔打譜之奏,吾心足矣。”蘇標感懷地說。
“蘇大學士是大璟一等一的琴人,你如此說,朕倒好奇了。”禦之烺對衣衣凝視一刻,問,“衣衣,組組有節,這是琴歌罷。為何你卻不唱?”
“朝露不擅歌詠。”她施禮回答。
“那便念來聽聽。”他接著說。
衣衣默然一陣,開口誦道:
“今日春氣暖,東風杏花拆。筋力久不如,卻羨澗中石。
兄弟可存半,空為亡者惜。冥冥無再期,哀哀望鬆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