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而生05(1 / 3)

第四卷

你喜歡的,都已在路上

我在想,該用怎樣美好的一枚毛筆,在這安靜的陽光午後,在雕花的案上,鋪上灑金小花箋,輕輕地,一筆一畫,寫上我對你的惦記,和問候。再蘸著金粉,寫上一張約你來小住的請柬,才夠隆重。

如果在古代,我就派一頂轎子來接你,或者派一匹快馬,再安排一場雪在村外大樹下等你,還把家裏的銅火爐裝滿微紅的白炭……

冬和

親愛的:

很多的感動,讓這個冬天突然有了宣紙的暄暖質地。

終於有了屬於我自己的小屋,在小村的土地上。在爸媽房子的左邊,隻隔著幾十米,若是筷子再稍長一些,伸手就能夾到媽媽灶上鍋裏的鍋巴了。

媽媽家裏的飯香總能在一陣小風的幫忙下,瞬間一個鷂子翻身躍入我的窗台,毫不見外地穿堂過室找到我,把我牽到媽媽的灶台邊。

在門口種了幾十棵茶花,陸續在開,很認真地開,朵朵都有碗口大,朱紅玫紅粉紅粉白,小粉腮小蠻腰倚在用紫竹片搭的籬笆上,那嬌美,那可人,之美!

從此可以,不管天黑天白,推窗,開門,接地氣,沐月光,聽鳥語,喝山泉……你看,我是一個多麼沒有遠大理想多麼小農意識的人啊。

你的房間朝南,有個小露台,看得見山,也看得見竹林、菜園和池塘,你可以對著青山寫寫畫畫,或者發發呆,都很詩意。

我在想,該用怎樣美好的一枚毛筆,在這安靜的陽光午後,在雕花的案上,鋪上灑金小花箋,輕輕地,一筆一畫,寫上我對你的惦記,和問候。再蘸著金粉,寫上一張約你來小住的請柬,才夠隆重。

如果在古代,我就派一頂轎子來接你,或者派一匹快馬,再安排一場雪在村外大樹下等你,還把家裏的銅火爐裝滿微紅的白炭,那樣的畫麵多美啊……

寄上一瓶蜂蜜,是我們村的蜜蜂釀的,用的是小村東山上野生的五味子花。沒想到蜜蜂還有藥僮的潛質吧?蜜蜂把整個小村的味道都藏進蜜裏了,你也許還會舀出一勺月光,一勺花香,一勺靜謐,每一勺都是美好的補藥。

你最喜歡的臘梅花已在來的路上了,你到底啥時來呢?

銀 耳

大雪的夜裏。

在爐前,小火慢燉,一碗白玉瑪瑙般銀耳紅棗羹。

要守著,看炭火溫婉,管湯汁稠糯。在水與火的玉成裏,一碗瓊脂,在曲徑通幽的棗香裏漸入佳境。

終於,白玉銀耳為王,瑪瑙紅棗為後,相濡以沫於叫作碗的藍底白花的宮殿裏,羹色如凝膠似凍玉,你儂我儂,恩愛綿長。

這般情深款款,這般纏綿悱惻,這般難逢難舍,那羹一勺子一勺子十八相送般,慢慢入口入心。那樣的清香,那樣的潤澤,別說喝一碗了,就是看一眼,任誰都是有可能忘了天下、忘了早朝的。

此時,再配上千百朵花苞正排著隊綻放的從成都坐火車來的一棵鬆紅梅,和想象中將從天津乘著馬車來的一架古琴,還有已等在案上有些時日的徽宣、歙硯和土生土長的毛筆,還有炭爐銅壺,當真是一席冬日最暖心最應景的滿漢全席了。如此良宵,似乎那些遠方的朋友都在此時絡繹推門進來,木凳、蒲團、坐榻相迎,添水續茶,滿屋生暖,隻是他們都微笑不語,待我醺然,遂各自散去,不道別,不說約。如一夜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天亮時卻了無痕跡。

今夜燉的銀耳是一朵新鮮銀耳,如白玉重瓣的牡丹,柔若絲絨,香若梅馨。是一個朋友快遞送來的禮物之一。當包裹打開,看見透明盒子裏綿白桃花紙輕輕攏著的銀耳,在午後的暖陽下泛出瑩白的微光,似乎還有呼吸輕輕拂麵,不由得人心一下子就軟了,曲安弦靜,雲煙俱寂。

沒問銀耳的身世來處,也沒問銀耳身價幾何,隻是在心裏認真地感動了、由衷地感謝了,隻是在下雪的黃昏趕回了父母身邊,親手把這銀耳和紅棗燉上,讓絲絲縷縷的甜香,在梁間嫋娜,在空氣裏氤氳。在燉得剛剛好的時候盛入最喜歡的碗,以木托盤雙手端到父母眼前,然後,一起暖暖地喝下,連同未及說出的晚安。相信這是我給這朵美得讓人心動的銀耳最好的安排。

真的,好適合在這樣大雪風飛的夜裏,喝一碗這樣的深情饋贈,抵禦歲月的薄情,叫醒青瓦上的霜寒。

白姑娘

我叫她白姑娘。

見過白的人,真沒見過這麼白且白得讓人笑死又為她愁死的人。

真不知道這麼白的她是怎麼在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裏一路白著活下來的。

白姑娘當然也並不姓白,“白”是我給的封號,喜得於今年中秋,獲封的緣由且聽我慢慢道來。

那晚,月光勝雪,遠道而來的她跟著我回離城35公裏的小村。在一起癡癡地賞了大半夜的月亮,她突然說“我有一個秘密,我一定要告訴你……”閨蜜不就是接受並代為保管秘密的嗎,遂肝膽相照地奮不顧身說“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然後她的秘密出口,白姑娘就此立地獲封受洗,坐實了這“白”的名分了。這秘密是“我原來一直不知道每個月都有滿月的,以為一年隻有在中秋那天才月圓呢”,我鎮定了一下問“那你是啥時候知道其實每月都有一次月圓的?”她很認真地說“去年中秋節,你對我說,別舍不得睡,每個月的圓月都這麼美的。”又問她“那你年方幾何?”答曰“大齡,內詳。”我想一頭笑死的心都有了,但鑒於她活了人生之三分之一才終於知道了月亮並不是一年圓一次的偉大的真理,以及隻把這個秘密與我分享的深情厚誼,強忍著笑給她封了白姑娘的稱號,她兩眼放射著純潔無辜的光芒欣然受封,說白有白福,突然間多了那麼多個月圓的夜晚,快高興死了。

很多時候,白姑娘像個生活在古代的人,她上街買東西遇見小攤販總是還不了價,覺得人家都太不容易;看見稍有姿色的花花草草就稀罕得趕緊付錢怕人反悔似的抱著就跑;經常上些小當破點小財,但從不記恨從不長心眼,還自詡“慣犯”犯傻的“犯”;她暈車暈船暈電梯,最不可思議的是泡浴缸也暈,實在忍不住調戲她“請問大姐,你暈人嗎?”她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說“這倒還好”,哈哈哈……

白姑娘和我其實是“白味相投”,所以千裏迢迢的做成了閨蜜。兩個都白的人難得相聚的時候就覺得世界分外美好。一起沿著山腰上的紅色紫色黃色杜鵑花道一直走到了白雲深處還不肯回頭,一起在花市呆到太陽下山仍和一棵雙色海棠難舍難分,一起沿著水庫在滿村的桂花香裏散步一圈一圈直到水裏的魚都睡了還沒想起回家,一草一木一花一葉也因雙份的喜歡而翻了倍的美。好像我們村的花啊鳥啊蚊子啊狗啊都認得她了,反正見了她,都不驚不乍不咬不吠,也不知她怎麼擺平它們的。也不知她啥時就成了我們村的榮譽村民,她一到村裏,居然我媽的姐妹會抓個家養的土雞來指名送給她吃,她要走,一大早的會有鄰居姨娘來祝她一路順風。就連我城裏的閨蜜,也成了她的親人。真是“白人有白福”啊!

住在幾千裏之外的一座城市的一幢七層樓的頂樓,她說“雖然不能有地,但我總算有天。”她在樓頂露台建了自己的小花園,紫藤架,秋千,陽光廊,種了桃花梨花茶花海棠花月季花玫瑰花紅梅臘梅三葉梅,金桔檸檬蔥蒜菜秧,還千辛萬苦從石材市場買了石頭魚缸,請了四個小夥子抬上樓頂,養了小紅魚。除了上班,偶爾和朋友小聚,她哪都不去,就在她的小花園裏像隻蝴蝶飛來飛去,拾掇花,練瑜伽,喝茶,看書,發呆……過得簡單素潔,過得自在歡喜,她說一輩子好短,這麼珍貴的時間每一分都要好好的細細的浪費在自己的手裏,才值得,才劃算。

白姑娘是個詩人,真的像安靜地生活在一首詩裏的人。似乎和這世界格格不入,又似乎相敬如賓。雖然也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分花拂柳且歌且行,卻是這個世上已經很少有的白得像一卷宣紙的古典美麗女子,眼神清澈,笑容無塵,像用毛筆蘸著清水寫就的一首詩。

善良,簡單,寬厚。這世間難得的白。

謝時光一直不忍欺,願歲月永遠厚待她。

小 慧

有個和你一樣視好看如命見了美食常常不要命的閨蜜真是樁甜蜜又墮落的事。

有個無論你多麼肉大身沉都睜著眼說瞎話說“你哪裏胖了,你真的不胖”,讓胖得生無可戀的你頓時滿血複活大義凜然地繼續你的吃貨人生的閨蜜真是件超級暗爽的事。

有個會帶你回老家玩私奔似的瘋吃瘋玩三天胖8斤的豐腴無極限體重無上限的大無畏有追求的閨蜜真是件勵誌瘋狂的事。

有個溫良賢淑特別會做一天三頓都吃不厭的中式點心和特別愛做半夜想起來會害人瘋掉的重油重香的西式糕點的閨蜜,真的是件幸福得崩潰又無奈得暗喜的事。

有個總是會在你剛餓得鼻青臉腫終於減重2兩時把一堆與你癡纏癡戀小半生一日不吃如隔三秋的重口味美食放在你的麵前,並一臉疼惜極其誠懇明目張膽地騙你說“這個吃了真的不會胖”的閨蜜,尤其是還一定不擇不扣身體力行陪飽陪胖的閨蜜,真的算是有今生沒來世的緣分。

說的就是小慧,不敢說全名是怕她一生氣了再不“禍害”我了,從此素淡無味、從此無肥可減的我的小平板人生可怎麼過,反正一定會很難過,就算是瘦得成了一道小閃電,美成了小紙片,沒了和小慧在陌生街頭卷袖吮指大快朵頤的哪怕片刻豪邁,沒了被美食裹挾被脂肪威脅的寂靜生活,還有什麼意思呢?再想到她做得那些個驚世駭俗得好吃的美食不知會白白便宜了誰,我的整個世界觀價值觀都頓時不好了,我可不敢冒這個險。

那年春天,她說老家的古長城邊綿延數公裏的白玉蘭花開成了一條新的雪白的花的長城,古長城的滄桑,花長城的浪漫,環繞著千年古城。那畫麵美得呀,就算隻有你一個人在那裏看花,也會寸步難行,因為你一定會舍不得走。蠱惑得我覺得不去見證一下、圈閱一下簡直對不起蒼天大地和一顆不死的愛花的賊心。

當我們曆經地鐵、高鐵終於走在花道上時,果然被那不似人間的美震撼了,恍惚間以為自己穿越到唐詩宋詞裏了,別說大聲感歎了,連呼吸都不敢大喘氣,一致覺得最好的讚美就是在這裏發生一段纏綿悱惻死去活來的愛情。可惜那樣的人生不是說來就來且正好趕上的呀,所以也隻能臭美著玩玩自拍了。我也的確走了沒幾步,不過不是被美定格了,而是被她喂食過猛,撐得實在走不動路。都怪美食太多太好吃、閨蜜太體貼太盛情而我又太不經勸太奮不顧身了。雖說倩影不至於吃撐得馬上就擋了路邊人家的WIFI,但鏡頭裏的確有點裝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