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皇帝》一文,對各友邦元首均有論及,而於日本天皇所述尤多,且有誹謗之言論。該文作者易水屢傳無著,應由該刊發行人兼編輯負其全責。要求法院依新刑法有關條款從重處斷。
杜重遠按照早已溝通好的說辭,為自己做了“辯護”:
我一向在東北辦實業,東北淪陷後來滬就任生活書店主辦的《新生》周刊發行人兼編輯。本年4月初,我離滬赴江西辦實業月餘,編輯事務委托同仁辦理。該文稿因編務忙亂中疏漏,未送審就發排付印刊載了,作為周刊負責人,我應負失察之責。至於作者因不受稿酬,無處可查。
因為案件純粹是一個政治和外交案子,審理到這個地步也就草草收場了事,法官宣布休庭,到會議廳討論判決方式,此時,一直“監督”審理的日本領事館特派員竟然蠻橫地衝進會議室,強行“旁聽”商議過程。法官們礙於上司的壓力,也隻好忍耐。經過簡單的商議,該案當庭宣判如下:
杜重遠共同散布文字誹謗,犯共同誹謗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二月。《新生》周刊二卷第十五期沒收。本判決即刻生效,不準上訴。
案子“不準上訴”,可謂極其強詞奪理,目的無非是早點給日本人一個交待罷了。宣判後,杜重遠當即被法警押入獄中服刑。旁聽審理的民眾以及場外關心事件進展的民眾們看到這個結果無不義憤填膺,一時場麵大亂。對付老百姓,吳鐵城有的是辦法,在大批軍警的驅趕下,憤怒的人群被衝散了。
杜重遠被判處有期徒刑入獄後,一心等著吳鐵城來執行承諾,讓自己“免予執行”。但“免予執行”本來就是一個謊言、一個無恥的障眼法,杜重遠被騙到了獄中,當然就不會再放出來了。
杜重遠案的判決給中國人脆弱的自尊心又踏上了一隻腳,全國的輿論沸騰了。發生這個案子的同時,美國也有人畫了一幅漫畫來諷刺日本皇帝,那張漫畫比《閑話皇帝》的諷刺力道可強多了,日本人同樣對美國提出了抗議,但美國以政府不幹預新聞出版和言論自由為理由,駁回了日本人的一切要求,日本人隻好作罷。相形之下,中國法庭太過窩囊,不僅沒有保護好主權,反倒積極地配合日本人演出,可謂丟人到家了。世界各國的媒體都對這件事發表了看法,意見大都是批評日本太過小題大做,無事生非,對孱弱、諂媚的中國法庭予以批判。甚至連部分日本媒體都覺得拿這件事來做借口向中國施壓太過霸道了。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同時也在上海的大律師吳凱聲的積極運作下,杜重遠先是由坐牢改為軟禁,最後又改為保外就醫。這樣才稍稍平複了一下民眾的憤怒。
《閑話皇帝》案的一個副產品是“圖書雜誌審查委員會”被撤銷了,就因為他沒有“把好關”。這對爭取言論自由的人們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勝利。魯迅就因此諷刺過這個權力巨大的委員會的倒掉:
今年五月,隻為了《略談皇帝》(按:實際為《閑話皇帝》)這一篇文章,這一個氣焰萬丈的委員會就忽然煙消火滅,便是“以身作則”的實地大教訓。
《閑話皇帝》案在客觀上雖然滋長了日本人的氣焰,在客觀上也更增加了中國人抵抗日本侵略的決心。日本人一再用加重仇恨的方式來顯示自己的“能力”,反倒是加速了他們的滅亡,這大概是石射豬太郎們這些豬一樣的領事們所萬萬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