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年三月,第一一四團在“鬼門關”隘口一舉擊潰來犯日寇,然後迅速推進至唐家卡、卡拉卡一線布防,並在四月初再次擊潰日寇第五十六聯隊的反撲,隔南陽河與敵形成對峙之勢。
當然,日寇不會善罷甘休,不斷派出小股部隊渡河襲擾。
此後數月,在南陽河東岸的叢林裏,槍聲幾乎每天都會響起。
進入五月中旬,雨季如期而至,緬北叢林變成了一片澤國,堅守在南陽河東岸的一一四團將士補給斷絕,隻能靠空投度日,往往卻又因天氣惡劣空投不能及時到達而陷入饑寒交迫的境地。
堅持到六月底,一一二團奉命趕到接過了防務,一一四團的將士才得以返回雷多軍區休整。
此時的雷多也是大雨入注,終日不絕,各部的訓練隻得減少,留守的將士們也得以休整。
一一四團回來之後,他們的營地變得空前熱鬧起來,其餘各部將士趁著閑暇就往一一四團跑,多是詢問他們在前線戰鬥的情形,畢竟,戰報上隻有寥寥數語,哪能又聽親曆者講來過癮?
這倒不是因為其餘各部的將士們好奇心太重,隻是,如今的隊伍已然鳥槍換炮,而他們卻還沒有機會去前線一展身手……這就好比那“十年磨一劍,鋒刃未曾試”的劍客,心裏癢癢!
當然,李四維心裏不癢癢,因為,他一直都明白――隻要打仗就會有兄弟死去!
有閑暇,他更喜歡陪著兩女,還有樂樂。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陪她們多久,但是,隻要有機會,他就會陪著她們,這樣……哪怕有一天,自己再也不能陪她們了,也會少些遺憾吧!
樂樂不如千生安靜,卻更喜歡笑,不管李四維抱他去哪裏、見了誰,他都會笑,小眼睛微微地眯著,肥嘟嘟的小臉兒上好似開了一朵花兒,純潔而燦爛。
有時,李四維會想:看來,還真地隻有樂樂這個名字才適合他呢!
團裏的兄弟們也喜歡這個娃,衛生隊的女們兵更是把他當成寶貝一般捧著、寵著……沒有哪個不喜歡愛笑的孩子!
更何況,樂樂還是一個任誰抱著都不會哭鬧的孩子呢!
“啪嗒……啪嗒……”
密集的雨滴拍打著帳篷,有絲絲濕漉漉的氣息透過門簾在往帳篷裏湧著。
帳篷裏燈火昏黃,寧柔和伍若蘭坐在飯桌前讀著下午收到的家書,李四維在床上陪著樂樂。
小家夥兒白天睡飽了,夜裏便遲遲沒有睡意,睜著黑漆漆地小眼睛望著李四維,李四維對他笑,他就跟著笑,李四維做個鬼臉,他就會露出茫然的神色,然後仍然會露出笑容來……樂此不疲。
“樂樂,”
見他可愛的樣子,李四維忍不住伸出手扭了扭他的小手,把大臉湊到了他的小臉前,“來,學爹這樣……”
說著,李四維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望著李四維的樣子,樂樂的小臉上又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猶豫了一陣,也輕輕地閉上了小眼睛。
過了一陣,李四維的眼睛輕輕地睜開了一條縫,把耳朵湊到樂樂的小臉上一聽,便聽到了細微的鼾聲,頓時露出了笑容,輕輕地為他蓋好了毯子,小心翼翼地溜下了床去。
今天剛收到家書,李四維也想盡快寫好回信,隻得先把小家夥兒哄睡了。
李四維輕輕地走到桌前,卻見兩女都捧著信看得認真,便找出紙筆準備寫信,剛剛擺好架勢,卻見寧柔突然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神色猶豫,“四維,你說……我們啥時候才能回國啊?”
聞言,伍若蘭也抬起頭望向了李四維。
“呃……”
李四維一怔,勉強一笑,“快了!等雨季一結束,反攻就會開始……到時候,我軍肯定會勢如破竹,一路打到密支那、打到八莫和臘戍,到時候,就能回國了……”
“騙人!”
伍若蘭白了李四維一眼,神色一黯,“還有曼德勒,還有仰光……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去呢!”
“是啊!”
寧柔也神色黯然地歎了口氣,“我怕……等回去,娃都不認識我了……”
“不會!”
李四維連忙柔聲地安慰起來,“千生和安安不是又寫了信嗎?”
“你看,”
寧柔還沒有說話,伍若蘭卻把手裏的信往李四維麵前一遞,埋怨著,“這信上寫的……就和上次寫的差不多……”
“是啊!”
寧柔也露出了苦笑,“娃都快找不到話跟我們說了呢!”
李四維一滯,默默地接過了信,心底卻泛起了一絲苦澀。
千生和安安現在的年齡,正是需要父母陪伴的時候,可是……
不論將士們因為何種原因上到了戰場,不論他們在戰場上如何奮勇拚殺,不論忍受何種艱辛、收獲多少榮譽、背負多少屈辱……早日得勝回家才是他們所有人的夢!家中的父母妻兒才是他們永遠都放不下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