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魔鷲山頂,望著金碧輝煌的宏偉宮殿,朔陽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上。此刻,返回釋厄宮的心情並不那麼急切了,他不由地問自己:這真是自己內心急切想要返回的地方嗎?這真是自己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嗎?
可是,除此之外,又能去哪裏呢?
天蒼蒼,野茫茫,何處是我鄉?
不能回去的地方是故鄉;不能見到的親人是天各一方,甚至是隔世相望。朔陽不知不覺間,前塵往事像春融似的在心頭蔓延開來。
人說,感覺苦,是因為曾經的甜。可朔陽就從來沒感覺到甜蜜過,苦是他生命味蕾唯一養分。
就在朔陽八、九歲的時候,有一天他和妹妹嬋兒從外麵回來,遠遠地看見幾個大漢擦著嘴走出他的家門,聯想到最近不斷發生的人吃人的事件,一種不祥的感覺一下子湧上心頭,他強壓住心頭的那種感覺,一把拽過嬋兒躲在了一顆樹後。等那幾個人走遠了,朔陽拉起妹妹足不點地點飛奔回家,發現父母躺在院子裏,渾身是血,胸腔大開,朔陽隨即癱倒在地上。
恐懼和哀痛讓他一時間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生命似乎陷入了崩盤的狀態。這或許是生命的一種自我保護功能,隻有用無知覺無感覺的空白來度過突如其來的打擊,以免生命之火猝然熄滅。
嬋兒撲在父母身上哭,自己的眼淚哭幹了,伸出小手為朔陽擦眼淚。嬋兒涼涼的小手把朔陽冰醒了,他站起身來,忍著哀痛開始在院子裏掩埋父母屍體。
自從朔陽懂事以來,無論鄰裏還是他鄉,食人族吃人、魔獸魔怪吃人的事情已經屢聞不鮮。妖魔鬼怪吃人可以理解,但為什麼會出現食人族?據人們說是因為食品轉基因所致,至於什麼是轉基因,朔陽感覺這個問題與人吃人同樣不可思議。
其實,嬋兒的父母就是頭兩年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食人族吃的,當時嬋兒隻有七、八歲就成了孤兒,在她沿街乞討的時候,朔陽的父母收養了她。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嬋兒慶幸自己重新有了父母,重新有了一個家。可今天,這一切又重新失去了,她和朔陽雙雙成了孤兒。
此刻,嬋兒和朔陽埋葬的不隻是他們的父母,他們把這個世界的希望和溫暖也埋葬了,甚至仿佛把自己也埋葬掉了。
朔陽仰望天空,突然伸出雙手淒聲叫喊: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呀?
蒼天沉默。
問蒼天,我們互換,你做人來我做天,你敢應嗎?蒼天依然沉默。
一粒鹽,一流淚就變成了一片海洋。朔陽淚水滂沱怒火萬丈,他的心一半是狂潮一半是烈焰,他想炸地球,他想用水和火與這個世界談談。
從此以後,朔陽帶著妹妹嬋兒開始了流浪乞討的生涯。
直到有一天,在乞討的路上,朔陽在與撲向嬋兒的一隻大狗搏鬥的時候,突然刮來了一股黑旋風,把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嬋兒卷了起來。聽見嬋兒的哭喊聲,朔陽望過去,隻見嬋兒已被黑旋風地卷離了地麵。
“嬋兒——”
朔陽不顧狗咬,大叫著向黑旋風追過去,隻見嬋兒在半空中弓著身子腦袋朝下似乎在黑風中極力地向下掙紮,朔陽跳了幾跳,終於抓住了一件東西,便使勁向下拽,隻覺得咯噔一下,可不但沒有把嬋兒拽下來,嬋兒卻被黑旋風越卷越高,無論朔陽再如何蹦跳,哪裏還能夠得著她了。隻見嬋兒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被黑旋風夾裹著扶搖直上,翻山而去。
“嬋兒——”
無論朔陽如何聲嘶力竭地叫喊著,追趕著,黑旋風還是毫無懸念地消失在視野裏。但朔陽仍在追趕,直到被絆在一塊石頭上,摔倒在地上,便趴在地上嗚嗚滔滔地哭了起了。他知道妹妹嬋兒被魔怪攝走了,再也追不回來了,他沒有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