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關青回娘家
砰嘭，一個高且瘦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隻見她一件湖水藍衫，一條灰長褲，背著一個正牌軍書包，一條長辮拖在身後，兩片薄得如魚嘴一樣的口唇，一隻又高雙瘦的鼻子，加上兩隻大而圓的眼，看看她顯了骨的頸，就知道她的嘴為何薄，而胸部為何那麼平，人那麼高了，就那明顯凸起的肚，讓人想起一隻好鬥的母雞來，她哼一聲，然後站著，很不以然地望著關懷和九姨。老人的臉降了溫，關懷嚇得站了起來，兩頰掛淚。她怯怯地看著這個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過的大家姐，她想撲過去哭，不敢。隻叫一聲“大家姐，”便嗚咽起來。老人坐著不動。關青說：“人都死了，哭什麼，又不是現在死的，更不是死得光榮的，有什麼值得可憐的呢，那是他做的好事。”
老人的嘴抽了兩抽，眼直了。關懷急了，“大家姐，你。”
“我怎了，這老鬼害得我還少，為了我，植標連提幹……”好和顏悅色，質問關懷，想說提幹提不了，終因麵子，她曾說她丈夫是排長而收住了。
“可哥他。”關懷想分辯，勸大家姐別這樣對奶奶。
關蕾坐在母親的床上，給父親縫衣服，她像不知道大家姐關青回來，頭也不抬，關青神氣地叫關蕾，關蕾隻冷冷地答：“你回來了。”
“也不怕影響。”關青說。
關懷痛心，望著一個撕棉紗的資本家的老太婆，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老人說“懷女，你二家姐在上麵房，去見見她。”
“唔。”關懷正想上樓，關青三步二步趕到梯口。在上麵看事態發展的關蕾悄然入房。關青既上樓，老人又說：“懷女，把包放入奶奶的房，衝杯糖水我們飲。”
關青氣得回頭瞪了老人一眼。關懷想，奶奶知道我帶糖給她了。看她撕棉紗那麼喉幹，她為找到機會討好老人而高興一瞬間。
“怎麼，不歡迎。”關青對這位大妹妹如此不關心自己和自己的肚很不高興。
“這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是大的，是不是你一年不見我，不順眼呀。”關蕾抬起頭，略帶笑意地說，“怎麼，你那位軍佬沒陪你來，你的大女都去幼兒園了，我還沒見過姐夫呢。”
“誰叫你不在家。”關青有了自豪感，她不願植標回來，怕影響他和自己，和家裏劃清界限後，她是第二次回來。第一次隻回來十分鍾，高高興興地九姨連植標這孫女婿長什麼樣的還沒看清，倒給教訓了一頓。從此，九姨便不提關青和他的名字，聽說生了個曾孫，她也不提，如姐和關金去看望過，回來的時候說起，她便不高興。關青也說，女兒不能帶回來，讓她忘記這個家。
“這麼久沒回來，用不著這樣對老人呀，何況哥又出了事。”關蕾不管她的心情，認真地說。關青在工廠裏，不一般，所以在妹的麵前，她就以楷模自居，寫信老教育關蕾和關懷。在這個沒人要的妹妹麵前，她的心理又平衡了。
“你教訓我？”關青兩眉一揚，直逼妹妹，“我一回來就針對我，如果不是她老鬼衰，我就不至於今日這樣了。”
“沒她，有你？你今日都比你兩個妹好呀。”關蕾不敢看家姐，但她下決心要說。
“哼，如果記得我，就不至於今日才通知我。”關青轉移話題，沒趣地坐到一邊去。
“不是吧，聽媽說，她打過電話去，你不肯回來啵。”關蕾不饒她。
“我哪裏走得開。”關青說，“況且這種事，光彩嗎？”
“那就別說沒通知你啦。我是剛知道才回來的。”關蕾步步進逼，她理解這位家姐的所為，但她瞧不起這種人。
“就是偏心，不好的事要我先回來，現在才通知你們，不知道又有什麼好處給你們。”關青轉守為攻。
“所以你就回來了。其實你說過，這家除了給你麻煩，什麼也沒有的，還怕什麼。”關蕾有點厭煩了。
“我不是回來和你吵架的。”關青大聲說。
樓下，關懷進奶奶的房，見愛鳳坐在裏麵傷心，嚇得她走出來。九姨說，我慢慢和你說吧。關懷幫老人刮莎，她不想上樓。老人說：“見見你二家姐。”關懷說：“她會下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