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正壞鬼妹來的,怎解不敢見我。”關蕾下樓。老人收起剛才滿意的臉孔。關懷見二家姐說話也不敢太放,忍著淚,撒嬌似的撅起嘴,哥死了,就二家姐親了,可以依靠。
一隻貓在叫!白天也有幾隻貓叫。
“總比和一個老吵好些。”關蕾也提高嗓門,看著關青。她想,這回真是怪了,死了個哥,她想自己也會懷孕,麵前一個大肚婆,樓下還有個愛鳳,但願關懷沒麻煩事。
晚飯,少有的多人,關鋒和關虹夾上菜就去街上吃。凳擺了六張,關青說夠了,關懷說:“七個人呢。”關青說:“算,連肚裏還不止呢。”她的眼在關蕾和愛鳳之間掃來掃去,腆起她的肚,神氣,她認為,她肚裏的才是正種。她很輕視地對愛鳳說:“你不用回家?”愛鳳強忍著,不答話,關懷和關蕾氣得說不出話來,關蕾暗示關懷去拿凳。關金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裏,自顧吃他的,好像眼前什麼也沒發生。九姨一直端坐在酸枝椅上看著,她站起來,拉愛鳳坐在身邊。然後對關青說:“你還不回家?我受不起,也沒擺你的凳。”
“你自己注意身體,粗身大細的。”張玉如說,“這次看,像是個男的。”
男的,關我們關家什麼事,生出來姓關?他的父親姓關?你也不姓關呀,貓在她身邊說。九姨一巴掌打過去,是一隻蚊。我不姓關誰姓關。沒我關老太,這荔枝巷就不存在,如今好了,四周盡是房子了,當初,我是看著大屋建好的,那時的威風,輪不著何家,簡家住,還有什麼的其他的幾家人住,那竹筒屋,讓他劉家住了,這幾家我都在裏麵住過,後來再建了這洋樓,沒幾個人叫得出這式樣吧,那柱子、屋頂的裝修,都是羅馬式的呢,這花案,這石塊,這圖案叫什麼,都有故事講呢。你關青隨便生一個下來便高貴了。你不是和我劃清界限了。你為什麼不改姓?不得了的?命定的。
“植標要轉業,到時我想搬回來住,你也好看到個孫,群群好乖的。”關青的口氣很硬。
“就怕你奶奶。”如姐擔心了。
“我連一個愛鳳都不如,總之,她不能住在這裏。我搬回來,阿仁就不敢動我們,植標是有身份的。”關青說。
“也是。”
關虹放學回來,見到三家姐關懷,高興得圍著關懷轉,關懷抹地板,她也跟著幹,關鋒把書包一丟,和阿興、阿遠坐在靠邊看睛睛和小妹跳橡筋。愛鳳幫關蕾洗菜,關蕾笑關虹,“虹虹,三家姐回來就不要二家姐了,正妹妹來的。”
關虹最怕家姐叫她妹妹,翹起屁股對二家姐作怪相:“你去二樓抹地啦。我今晚不用你洗碗。”
“好呀。”關虹說,“三家姐你看二家姐多衰呀,她一回來就要我每日洗碗。”
“你敢不敢去呀。”關蕾說。
“去就去。”
“別。”關懷小聲說,“大家姐在樓上。”
關虹一聽,放開抹布,洗手,她說:“我去街玩,問同學功課。”
張玉如看著關懷,眼有些濕,關懷專心低頭抹地,也不敢和母親對望。張玉如看見關青在房裏,她竟哭了起來,並一五一十把關蕾懷孕,愛鳳懷上關國的種,簡樹仁想逼他們讓出兩間房給人家住的事情說了。關青剛才被關蕾奚落,這次沉住了氣,一聲不出。待母親說完,她說:“這頭家會給她們毀的,現在夠慘的了,還有那麼多事,怎麼立足,叫我們怎麼見人。”
“什麼這頭家,誰的家,這是墳墓,房子就是墳墓。”九姨說得氣憤,“這便是房子裏的活幹屍。”
“大吉利是。”張玉如叫。
“大吉利是,你回來幹什麼,你不是走出這墳墓了,又進來幹什麼。”
“人怎麼沒有房子呢。”張玉如無奈。
“所以我自造墳墓就是了,你們也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