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吳幽一廂情願的想法,卻沒有料到,陵羽能走到這一日,便意味著他也不是吃素的。
在百葉族遞了降書之後,陵羽率先安穩住內部,隨後尋了個暗衛,易容成虞笑的模樣,假意被送入百葉族之中。
果不其然,在得到美人之後,百葉族首領心中急切,顧不得其他,便擅自毀約。不過一日之間,背信棄義的嘴臉一覽無餘。
一切真相大白,陵羽帶著虞笑,站在襄國軍隊的麵前,將此事剖析徹底,讓底下的士兵知悉一二。同時,借著這個緣由,他處置了那個人嘴臉的翟大人,並揚言襄國男兒,保家衛國是其一,但若是連自己身邊的女人都可以舍棄利用,還有何人性、血性可言?
在陵羽的計策之下,百葉族士氣大增,且不如吳幽所想的,虞笑從此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愛上了陵羽。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就是那麼順理成章。在吳幽的幹涉下,虞笑與陵羽終成佳偶。
百葉族一戰,陵羽整整打了三月,耗了三月,最終奪得城池,摘下百葉族首領的首級,才得知美人換城池一事,乃旁人授予。
……
……
“我陪著阿羽一起,整整五年,那些最初的情誼,早已融入骨髓。”虞笑望著香爐,那氤氳飄起的煙塵,迷住了她的雙眼:“我的年少,從十六歲到二十一歲,一直是在阿羽身邊……”
襄國的霸王陵羽,一度成為諸國心尖上的一根利刺,但他的確做到了,攻打吳國,戰無不勝。
吳國地域遼闊,整整五年的征戰中,時進時退,虞笑與他共同進退。她時常也想,吳幽為何還不動手殺她,是舍不得、下不了手,還是……時候未到?
正是因為懷揣著這個念頭,她深覺每一日都是將死之日,她也隻是將死之人,所以對待與陵羽之間的感情,便愈發珍惜。
虞笑十八歲時,襄軍一路打到了虞家門前,在征得這座城池後,陵羽讓虞笑獨自一人,回到了虞家。
他:“笑笑,我聽人你的母族家中在此,你若是尋到了,自是可以一見家中父母長輩。”
那時,他不知道,她其實早已沒有什麼家可言,隻是從前在吳中的時候,許茂為了隱瞞她的身份,便虞笑本是此地人,早年被人拐賣,才入了許茂的府邸,以舞姬的身份養著。
她回答:“好。”
於是,她獨自一人,離了陵羽的身邊,整整一日,未曾歸去。
她其實知道,陵羽如此,是想著給她一個離開的機會,他知道她心中苦楚,知道她想要自由,知道她最是厭惡被人牽製的生活,所以他給她一個選擇,一個可以擺脫一切,重新生活的理由。
在這之前,陵羽從沒有碰過他,他一直恪守禮教,夜間兩人即便是共處一室,也不過各自蓋著一方被褥,再沒有其他。
所以,在陵羽提出,讓她兀自歸家的時候,便已然存了一絲……放她離開的念頭。
很早之前,她與陵羽過,從前在府邸的時候,總想著私自逃離,有一次當真就要離去,卻堪堪被人截住去路,害了徹底。
那時她沒有告訴陵羽,所謂的府邸,不是許茂的府邸,而是吳幽的府邸,她也沒有告訴陵羽,截住她去路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個如日中的宋卿。
虞笑知道,在自己遮遮掩掩的那一刻,心中存了一絲畏懼,畏懼有朝一日,陵羽知道她的身份之後,會鬆開她的手……會恨她騙了他,怨她居心不良。
大抵,這是人的通病,越是在乎便越是害怕,哪怕是虞笑,也絲毫不例外。
那一日,夕陽落下,城門就要關上,陵羽獨自一人,牽著一匹烈性的黑馬,就這樣站得筆直,等著一個或許會歸來,或許不會歸來的女子。
離開之前,他與她,這一次不會派任何人跟著,他他會在夕陽落下之前,等著她前來,就在城門頭,就像是尋常情郎等著心愛的姑娘那般,等著她回來。
可他其實很不自信,他不知道,他心愛的姑娘是否會回來,他甚至有過一瞬間的懊悔,覺得自己其實不必這麼君子。
可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畢竟這樣歡喜那個姑娘,若是有朝一日她告訴他,她不過是命不由己才留在他的身邊,或許……他會倍加煎熬自己耽誤了她、強迫了她。
夕陽落下的那一刻,沒有人影前來,他垂下眸子,遲遲不願離開,那暈染了煙霞的空,驟然便有雷聲陣陣,就像是一場急雨將至,擾得他分外煩躁。
“阿羽!”遠處,伴隨著雷鳴,女子嬌笑的聲音,驟然傳來:“阿羽!”
一聲又一聲的呼喊,讓他心中顫抖,下意識便抬起頭,看著那個手捧一簇豔紅的嬌花,眉目如畫,笑意似春,就這樣奔向他。
直到奔到他的麵前,她氣喘籲籲的停下步子,抬頭笑道:“我聽,有人把這花喚作虞美人,便去了一趟城郊,好不容易采了一些,與你觀賞。”
這花喚作虞美人,殷紅的花瓣,傲然的花蕊,的確生的活色生香,絲毫不比她的容貌來的差。
她聽人,這種花生在江南一帶,是有文人騷客因著對她和陵羽之間的故事感懷在心,無意間賦誦了那麼一首詩詞,那詩詞廣為流傳,於是這花也就隨之出了名,不知什麼時候,改了個‘虞美人’的名兒。
那詩詞究竟都了什麼,虞笑倒是記不清楚,隻是依稀聽聞,字裏行間皆是對她的誇讚,好歹心中也是頗有一番美滋滋之意。
“跑的這樣倉促,可是累壞了?”陵羽聞言,眸底滿是憐愛,指尖觸到她那柔軟的發梢,有不為人知的情緒,緩緩溢出。
“不累。”虞笑眉眼彎彎,笑道:“待會兒你背我回去就好。”
她耍起無賴來,倒是一如既往的可人,但這些年在陵羽身邊學到的東西,早已深入骨髓。若是她一直呆在陵羽身邊,也許十年之後,仍舊還是那個真爛漫的姑娘,沒心沒肺,笑意如春。
可這世上,最讓人無可奈何的……便是如果二字。
“好,背你。”在虞笑麵前,陵羽一向不再是那個冷峻無情的太子殿下,更不是人人談之色變的襄國霸王,他隻是她的情郎,深愛著她罷了。
話音一落,他便一邊將韁繩拴在自己的掌中,一邊低下身子,示意她上背上來。
“喏,等著我先把我的花兒收起來,好不容易采到的呢!”虞笑撇了撇嘴,轉身就要去將那一簇花先置在馬側。
“我來,笑笑。”陵羽轉身看她,率先奪過她手中的虞美人,兀自置在馬背一側,才蹲下身子,讓她跳上背來。
兩人就這樣,一步一步走著,誰也沒有提及離去與否的事情,隻虞笑絮絮叨叨,了許多今日的所見所聞,臨到末了,她才揉了揉陵羽的發梢,問他:“阿羽,你怎麼不問我,為何不去尋我的母族?”
原本陵羽所,虞笑該是去尋父母才是,可她了一路,絲毫沒有提及歸家一事,這樣的情況之下,陵羽該是問著她這個問題才是。
可是,他沒有。這便是意味著,他或許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嗯……沒什麼好問的。”陵羽身形一頓,笑了笑:“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你,笑笑。”
如此回答,讓虞笑心中的顧慮,總算有了一絲開口言的機會:“阿羽,我從前過,絕不離開你,你可還記得?”
“記得。”陵羽回道。
“我那時不是騙你。”虞笑摟著他的脖子,道:“我自來便是被人培養了作棋子的,所以阿羽,你在哪裏,我的家便在哪裏,當初與你的,也都是真的。”
她藏了許久的秘密,終於在這一,就要脫口而出。本以為自己會緊張不安,可臨到這個時候,虞笑竟是覺得,內心無比平靜。
“我原本該是姓慕容,家中父母雙全,有一個與我一母同胞的阿姊,但我命不好,出生時候身子骨太好,便被選中,做了棋子。”她緩緩開口,一字一句的將種種過往,與他言明:“我那時年紀尚,哭喊著讓母親不要丟棄我,可母親還是冷冷的看著我,讓我不要害怕,至此我的世界便沒有家這一,你或許不知,我家中姊妹兄弟皆是姓了慕容,唯獨我是姓虞,從出生時起,便隻是喚作虞笑……”
她將在虞家的事情,將在吳氏一族的事情,統統告訴了陵羽,那些往事,就像是被塵封了的記憶,再度襲上她的腦中,她以為她忘了,其實並沒有忘記,隻是有陵羽在的這些時日,她快樂的仿佛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但她也知道,她告訴陵羽這一切,或許他會選擇放手,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想隱瞞他。
在很長的時間裏,兩人從城門走到了城內,陵羽背著她,一句話都沒有插,隻待著她話落言畢,將一切言明。
他才恍然出聲,語氣一如既往的堅定,如同當年他言的雙眼那般,鏗鏘有力。
他:笑笑,與江山權勢相比,你永遠最是重要。
他了這樣的話,最後也的的確確做到了,隻是,他到底還是死了,留下她一人,連帶著他的命,一起背負下來。
可縱然如此,她還是甘之如飴,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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