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生死相隨(下)萬更(2 / 3)

他們不知道,慕容嫻雅其實是虞笑的胞生姐姐,更不知道,慕容嫻雅其實是吳幽的妻子,若是知道的話,誰也容不得慕容嫻雅苟活,畢竟吳幽如今,正是襄國士兵的眼中釘肉中刺。

陵羽對此,不如虞笑那般隻重感情,故而他思索了一番,便讓巫醫檢查了慕容嫻雅所的解藥。最後發現,解藥無錯,在虞笑服下之後無甚大礙後,才放了慕容嫻雅離開並對外宣城,慕容嫻雅已是被處死。隻是,在離開之前,他特意派遣了好些人護在慕容嫻雅身側,並拿了銀兩,讓慕容嫻雅暫找一處屋所住下,等著兩軍大戰結束。

誰也沒有想到,慕容嫻雅離開之後,兩軍再度交戰,而這一次吳軍就像是早早知悉襄軍的陣仗一般,所到之處,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我至今,仍舊記得那場大戰。”虞笑回憶著,視線微微模糊起來:“阿羽擋在千軍萬馬之前,被亂箭射穿胸膛,那時,我就站在城門之上,我替她受住城門,卻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飛箭之下……”

他最後的一眼,是對著她的方向,沒有人知道他了什麼,就是虞笑也全然看不清楚。她隔著塵土飛揚,隔著呐喊衝,紅衣如風,將她打入萬丈深淵。

那一日,地失色,她甚至連陵羽的屍首也沒有找回來,隻驀然愣住,整個人渾身冰涼。

陵羽死了,毫無征兆的死了。隻剩下她一人,為他守著城池,擋住吳軍的兵馬。

可世事難料,就在那夜裏,百裏徒叛變,將襄軍最後的希望,也掠奪徹底。

“我守不住這座城,阿羽也死了。”眼角的熱淚,被她逼著收了回去,她唇邊含著笑意,是那麼的絕望淒涼:“我看著紫玉和阿羽帳下的那個青年,死在我的麵前,看著葉榛赤紅著臉,護在我的麵前,一口一句夫人,要我離開……”

鮮血浸透她的眼底,映入眼簾的皆是殷紅一片,她看著無數熟悉的人,死在她的麵前,看著五年來,那些以夫人喚她,愣頭青似的將士血肉分離……整整一夜,火光衝,聲嘶力竭的呐喊,響徹黑夜。

“分明我過……分明我和阿羽過的,他若是死了,我也絕不苟活。”虞笑一字一句,哈哈大笑起來,臉容清麗,神色卻比哭還難看:“可我服藥的那一日,巫醫診治,我腹中懷了阿羽的骨肉……”

虞笑永遠記得,那日午後,陽光明媚,巫醫診治,發現她已然懷了一月身孕,陵羽聞言,歡喜地,堂堂七尺男兒,抱著她卻是紅了眼眶,口中喃喃的,隻是初為人父的喜悅。

他,若是男兒,便起了名字,喚作陵肖,諧音笑。若是女兒,就喚作陵瀟瀟,同樣諧音笑字。

他那樣歡喜,抱著她轉個不停,好幾次過,一定要早些結束與吳國的交戰,他軍中生子不易,定然要帶她回都城,好生將養。

可戰爭的確結束了,他卻不在了,來不及帶她回都城,便兀自先她一步離開。

她有時候會去想啊,陵羽被飛箭射穿的那一刻,究竟了什麼?是讓她快跑呢,還是……旁的什麼?

她不知道,一輩子也無法再知道。

但她腹中有陵羽的骨肉,他唯一留下的血脈啊,所以她還是逃了,不顧一切的想要逃離這硝煙處處的煉獄,回到他的家鄉去。

她登及穹頂,爬到楚河山上,冒著被大雪凍死的可能,試圖保住一條性命。可她實在筋疲力竭,這些年被陵羽嬌養著再加上腹中多了一個人的緣故,來不及上山,便昏厥在了路上。

虞笑垂下眸子,徐徐道:“我醒來的時候,不知身在何處,但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木屋之中的榻上。”

“可是一個女子救了你?”虞笑的話音一落下,莫長安便忍不住問:“生的很是端秀,著一襲襄國衣物?”

她記得,且十分清楚的記得,在和夜白方入這靈虛寶鏡的時候,便見過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那時夜白還言,那女子與襄國有些幹係,她頭上戴著的釵子,是襄國特有的。

因著那女子神色太過清淡,莫長安才一直記在心中,她總覺得那個女子看起來並不是凡人,可要是什麼妖魔鬼怪的……又委實不像。

“你們也見過她?”虞笑聞言,顯然有些詫異。

“隻有一麵之緣。”夜白淡淡回道。

莫長安補充道:“那時我與夜白在楚河山上迷了路,差點兒遇著大風雪,多虧了那姑娘指路。”

“她是雪妖,獨自活在楚河山上,已然千百年了。”虞笑嗤笑一聲,也不知是憐憫還是悲歎,就聽她繼續道:“許多年前,她愛上了一個凡人,那個凡人就是出身襄國。隻是,那凡人害了重病,不過須臾幾年,便死了,留下她一個人,獨自存活,下不得山、離不得此地,隻能日複一日守在那兒,無窮無盡。”

雪妖這種妖物,其實算是地精怪,她們生而無息,死而無門,除非墮入人間,被凡間的濁氣融化,連帶著血肉一起,灰飛煙滅。

她想著與那凡人再續前緣,所以不願灰飛煙滅,隻日複一日等著機緣巧合,有合適的人能夠路過。

“很巧的是,她遇到了我……而我正是她口中合適的人。”虞笑淡淡道:“她救了我是不錯,但山中實在嚴寒,我呆不長久,最終還是不得已下了山,否則就算我頂得住,我腹中孩子也一樣頂不住。”

所謂合適的人,莫長安心中知道。畢竟雪妖一族,到底算是妖物,她們想要擺脫妖物的身份,便就是要尋到一個合適的凡人,將自己身上的妖力轉嫁,隻有這樣,她們才會在一定程度上與凡人那般,度過幾個春秋後,朝生暮死,墮入輪回。

可要尋得合適的人並不容易,除卻這凡人身上必須要有很強的戾氣之外,再者便是那凡人敢冒險,情願冒著身死的危險,接收妖物的妖力轉嫁。

這世間一切因果,皆是有生有死,既是要獲得妖力,便率先要舍得自己的性命,故而在生死各自參半的前提下,那女子想要尋得一個合適的人,並不容易。

但那時候,虞笑還是辭謝了,她為了陵羽唯獨的骨血,決計不會去冒險。所以,那女子也不強求,隻告訴她,有朝一日若是她想通了,大可再來楚河山上尋她。

虞笑下了山,本以為硝煙平息,卻不料吳幽帶著宋卿,守在山下,等著她兀自自投羅網。

據,楚河山邪氣許多,有人走到半路上不去山上,有人上了山便再沒有下來,而吳幽一眾人,顯然便是前者。他上不了山,隻好守在底下,悄悄等著虞笑歸去。

“我不願跟他回去,他便用了強逼的方式,威脅我隨著他一起。”到這裏,虞笑眸底恨意森然:“吳幽這個人啊,一向那麼卑鄙無恥,可正是因為他的卑鄙,讓我終於看清,原來阿羽的死,都是慕容嫻雅!”

那深沉而濃鬱的怨氣,幾乎衝,縱然她此時半點脂粉也沒有施,可就是讓人覺得陰鬱而妖嬈,仿佛到陵羽死的那一刻,她也徹徹底底化成了另外的模樣。

“慕容嫻雅在襄軍時與我的,其實不算全數是假,至少吳幽最初打的盤算,便是移花接木,一石二鳥。”虞笑五指攏起,狠狠捏作一團:“隻是,臨行前她自己覺得不甚妥當,又找吳幽要了一顆解藥,準備了另外一番詞,以防被阿羽發現端倪。”

不得不,在對吳幽之上,慕容嫻雅的確愚蠢,可在旁的方麵,慕容嫻雅很是聰慧。她和虞笑好歹是雙生子,兩人在行軍打仗方麵,隨著各自人生的轉折,也一步步發生了變化。

慕容嫻雅作出假象,讓虞笑誤以為她還是那個待自己極好的阿姊,那慣常與吳幽學來的偽善,騙了虞笑也騙了陵羽,最終她帶著襄軍的機密,悉數交給了吳幽,才致使那一場大戰中,襄軍輸的一敗塗地。

虞笑對慕容嫻雅恨,不是沒有道理,她懷揣著一份真心待慕容嫻雅,可慕容嫻雅卻騙了她,並害死了她最愛的人。

她至今回想起來,都恨不得當時自己就掐死慕容嫻雅!

“所以,我和吳幽回了吳國的皇城,但我告訴他,我隻有一個條件。”虞笑咯咯咯一笑,妖嬈而又嫵媚,可那股子淒涼的氣息卻濃鬱的讓莫長安心中疼惜。

“你要他將慕容嫻雅囚禁起來?”莫長安看著虞笑,雖是問著一句話,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虞笑掩唇,長長的睫毛覆下一片陰影:“不錯,我啊,一山容不得二虎,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她讓吳幽將慕容嫻雅囚禁起來,理由是慕容嫻雅太礙眼了,她看著心煩……那時她這話的時候,是當著慕容嫻雅的麵的,她看著吳幽眸底劃過一瞬間的猶豫,看著慕容嫻雅的臉色一寸寸變白,那叫囂著的快意,幾乎讓她忘了一切。可她知道,一切還不夠,遠遠不夠!

男人有時,就是這麼薄情寡義,吳幽美其名曰讓慕容嫻雅好生調養,畢竟那時慕容嫻雅也方懷了子嗣,但虞笑知道,吳幽哪裏是憐香惜玉啊?他不過是哄騙著慕容嫻雅,哄騙著他自己的良心罷了,到底他就是不在意慕容嫻雅。若是在意,怎麼會讓她在懷了自己孩子的時候,還東奔西走,為他潛入敵方營帳?

若是此事放在陵羽身上,虞笑知道,哪怕是死,陵羽也不願讓她有一丁點兒受傷的可能,更何況是懷著他們孩子的時候!

而女人,有時被愛蒙蔽了雙眼時,就是那麼的愚蠢而自欺欺人。明知道自己不過是替代品,一個喚作虞笑的替代品,慕容嫻雅還是扯著嘴角,不讓自己的神色太過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