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候,真是覺得慕容嫻雅可憐。”虞笑冷笑著,眸底劃過一抹戾氣:“你看她愛的多深?甘願丟棄一切,哪怕吳幽從來不同外人她的存在,哪怕吳幽酒肆對著她回憶我的模樣,她就好像全然看不見一樣,卑微的像塵埃裏開出的花一樣,多麼可憐啊!”
她從前不知,吳幽對自己如此執念,直到後來她入住吳宮,成為眾人眼中的慕容皇後,才漸漸發現,原來吳幽對她,這樣的情深不已……令她幾度作嘔。
莫長安啞然,想起槐樹底下,慕容嫻雅那絕望而又蒼白的臉,一時間隻剩歎息:“是太卑微了些。”
的確太過卑微,分明比起虞笑,慕容嫻雅什麼都有,可到了最後,她竟是那麼淒慘。
她為了吳幽,也算是把一切都獻出來了,親情、尊嚴、孩子,一切的一切,她都毫無保留的給了吳幽。可到頭來,夫妻多年,吳幽還是輕而易舉,為了虞笑的一個點頭……甚至是一個笑容,棄之不顧。
莫長安不知道,這是因為凡塵俗世,人人皆有執念,還是這些在名利場上沉浮多年的人隻剩下執念的心。
可無論如何,慕容嫻雅和吳幽,的的確確欠了虞笑許多,尤其在那之後,莫長安知道,吳幽揮師南下,三月之內借著戰火的餘熱,借著襄國還處在最淒慘的節骨眼,一步到位,踏平整個襄國。
虞笑道:“你大概也知道,後來吳幽奪了襄國,趁火打劫……讓襄國至此從這世上消失了去。”
陵羽死後,襄國一度哀鴻遍野,那時陵羽所帶的皆是襄國最精銳的士兵,最驍勇善戰的大將,在那些人斬殺的被斬殺、投降的投降之後,襄國已然不再如昔日那般強盛。而因著陵羽的死,襄國國君一度重病。
也許是上也在幫襯吳幽,那一年,襄國生了一場災,本就民生凋零的大國,瞬間愈發淒慘,於是在這勢頭之下,吳幽一路南下。雖他一向主張仁政,在收服其他城池時,也顯得很是寬容,可唯獨在對著襄國都城時,他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屠戮,整個襄國皇室,沒有一個血脈留存,除了那時虞笑腹中的孩子。
後來,吳幽得勝歸來,終於安穩的坐上了吳王的寶座,虞笑養胎數月,也漸漸平息下來。
但事端再度挑起,就是那麼猝不及防。
當時還是戚姬的戚貴妃,因著生怕虞笑誕下子嗣的緣故,暗中設計,讓虞笑最終產。
那僅存的一顆稻草,終於壓斷了虞笑的腰,產的那一日,她自昏迷中醒來,眼中的絕望就像洪水一般,肆虐非常。
她保不住這個孩子,保不住陵羽最後的血脈,整個人就像是入了魔一樣,不吃不喝、不生不死。
萬念俱灰,腦海中忽然想起那雪妖的話,她整顆心都在燃燒,勢必幻化成厲鬼,覆滅整個吳國。
她想啊,這吳國讓她最愛的人死在戰場之上,讓她唯獨的孩子胎死腹中,那麼她是不是也可以讓這些人為他們償命?
這樣的念頭,日漸高漲。虞笑最終還是踏上了去楚河山的路,她借口回娘家,登上了楚河山上。
望著虞笑淒楚的容顏,那雪妖就像一早就知道那般,隻淡淡了一句:“你終於來了。”
時隔數月,她終於還是等到了虞笑。這個命中該為戾氣生、為戾氣亡的女子!
“是,我來了。”虞笑定定然看著她,牽起唇角妖嬈一笑。
即便墮入地獄,她也要拉著那些欠了她命債的人,一起去死!
……
……
雪妖的妖力,悉數傳給了虞笑,但虞笑畢竟隻是凡人,哪怕她再怎麼心智堅定,戾氣橫生,也很難掌控這些妖力。再者,因著妖力轉嫁之術,虞笑並不是當真成為雪妖,而是入了魔道,故而這期間的妖力融入,很是困難。
所以,在那之後,她將養了很長時間,一直都沒有什麼大的動作。隻是暗地裏,她扶持著慕容府的人,為她的以後做著堅實的後盾。
但莫長安知道,慕容府在彼時的確鼎盛一時,可在‘妖後慕容嫻雅’倒台之後,慕容府便是日漸衰弱,一直到新帝崇徹登基後十年,慕容府因著試圖挾子以令諸侯的緣由,最終整個氏族皆是被連根拔起。
“之後的事情,你們大抵也是知道了。”虞笑望了眼陷入沉思的莫長安,不由出聲道:“我今日同你們了我與阿羽的事情,不為其他……隻是我要你們造一個幻境,在浮生卷中造出一切的幻境……”
從她最初從慕容府出來,一直到入虞家、出吳府,遇到陵羽,這一切的開頭,她都不想改變,畢竟有那些曾經,才有那之後的她與陵羽。
“那之後呢?”夜白視線落在虞笑的臉上,淡淡詢問。
他其實不相信,虞笑要他造一個同現實一模一樣的幻境,至少有什麼是她要改變的,或許……那個改變的點,就是在楚河大戰之中!
果不其然,他想法才冒出,下一刻便聽虞笑冷冷一笑,道:“在楚河大戰時,讓我殺了慕容嫻雅!”
不自責,其實是假的,她如何恨著慕容嫻雅,同樣更是恨著那時不辨是非的自己。若是那時候她殺了慕容嫻雅,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是不是她的阿羽就不會死在萬箭穿心之下?是不是……那之後,她的孩子就不會被戚貴妃害死?
一切有因有果,她想要在因生的那一刻,掐斷命運的咽喉。
“可若是……在幻境之中,陵羽登基為帝,後妃無數呢?”莫長安忍不住出聲,問道。
浮生卷所造的幻境,在一定程度上,並非人為促就,若是夜白照著虞笑所的去編織幻境,那麼幻境中的人物就如活過來了一般,吳幽照樣有著自己的思索,兩軍交戰也仍舊勝負不辨。唯獨可控的隻是虞笑自己,畢竟她就像是在那個世界裏,重新活了一次那般,知悉的隻是楚河大戰之後的結局,其餘的悉數不知,也同樣悉數不可控製。
正是因為如此,莫長安才想問問虞笑,如果在幻境中,陵羽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情愛呢?畢竟男子啊,自來便都不是什麼長情的,在局勢的左右下,或許陵羽也會改變初衷呢?不論是情非得已,還是興之所至,莫長安都想知道,虞笑會怎麼去做。
“若夜公子有朝一日也三妻四妾呢?”虞笑不答反問:“要他死在你麵前,還是繼續走下去,你可有選擇?”
要他如陵羽一樣,萬箭穿心而死,還是讓他活下去,哪怕是有朝一日三妻四妾,違背初衷?
就在莫長安思索的時候,夜白忽然一本正經,出聲道:“我不會三妻四妾。”
著,他看向莫長安,一副認真的模樣,就像是看不見虞笑的存在那般,看的哪怕臉皮子厚如城牆的莫長安,還是有些害臊不已。
“咳。”她輕咳一聲,道:“我知道你不會三妻四妾,你要是敢……門中隨便一個人都是你的敵人,指不定師尊還會將你逐出師門。”
夜白的確也沒有膽子敢,畢竟莫長安可是子規門唯獨的心肝兒,上到師尊下到師弟,就連一達二達他們,也未必會放過夜白。
這大抵就是作為門中獨苗的優勢,整個子規門都是她的娘家兼靠山!
“你們年輕人呢,就是好的。”虞笑淡淡一笑,眸底戾氣少了幾分,隻繼續道:“這世上真情還是有的,隻是看人而已……若是阿羽的確如你所,我也要他活下去……這世上,什麼都不比活著來得重要!”
或許她的確不願見著那一幕,看著心愛的男人摟著旁的女人,無論是不是情勢所逼,她都容忍不了,所以,他若是當真如此,她會選擇離開,畢竟從一開始,她要的便不是什麼後位,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和慕容嫻雅雖是孿生姐妹,可有些方麵還是極致不同,尤其在對著男人這方麵,更是不同。
至少對她來,情愛不是人生唯一,隻要所愛之人不死不傷,她就已然滿足。
看著虞笑眼底的淡然,莫長安忽然覺得,或許在浮生卷中,虞笑到了這般年紀,會是另外一個麵貌,一個從容、淡雅卻溫柔的模樣,決計不會像現在,陰鬱而冷沉,活得如此痛苦壓抑。
“明日便開始宣揚出去罷。”似乎想到了什麼,虞笑話鋒一轉,忽而看向夜白:“這童男童女,也是時候要開始征集了。”
她眸底幽幽,仿佛有鬼火一晃而過,那方才盈盈的笑意輾轉不見,就如同從未出現那般,看的莫長安微微愣住。
“娘娘記得,從此莫要喚我夜公子就是。”夜白淡淡抿唇,不為所動,隻道:“今後,我隻是薛貞。”
薛貞,那個吳國曆史上,同虞笑一般,妖孽不已的存在。但凡修仙者聞言,皆是無不嗤之以鼻。
不過,莫長安其實很想不通,分明該是以正麵形象出現的夜白,怎麼就成了這個書冊上記載的……大奸大惡、滿嘴胡言之人?難道,夜白當真與這個喚作薛貞的仙人如此恩怨深深,以至於就算是作了惡人,也要以他的名諱‘揚名立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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