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這個意思?”莫長安頓住,回頭看向夜白:“可我怎麼聽著,你不願假意娶我?”
她將假意二字,咬的極重,就是提醒夜白,無論如何,成親一事隻能是假的。
“我不願假意娶你是真。”夜白凝眸,認真道:“我要真正娶你,不是什麼過家家。”
莫長安:“……”
她一時間無言,好半晌,才睨了眼夜白,正色道:“師叔,我好歹還是姑娘,你當真是要和我一個姑娘成親?”
“……”夜白:“長安,你十六了。”
“那也是還。”莫長安瞪了眼他,道:“難不成師叔打算染指姑娘?”
一邊,莫長安一邊鄙夷的看向夜白,直直看的夜白有些無奈。
夜白道:“可長安,我也隻是年長你四歲罷了,怎麼在你口中,活像個老頭子了?”
老頭子?
莫長安壞笑,心想:夜白這狗東西,怎麼把她的心思摸得這麼透呢?她的的確確就是把他看作是個老頭子了。
可想歸想,明麵上,姑娘還是輕咳一聲,道:“師叔,我若是就這麼倉促的嫁給你,恐怕將來師父和師尊知道了,都要生氣的。畢竟人家年紀還,就這麼交代了去,旁人會誤以為師叔哄騙著我成親,居心不良!”
夜白:“……”
他其實覺得,莫長安才是真的居心不良,就是想體驗一番成親罷了,竟是還給她的那麼似模似樣……
見夜白不話,莫長安繼續哄道:“師叔,咱們就假成親一次唄,好歹提前感受一下成親是個什麼樣的,等到今後咱們當真成親了,也算是有個心理準備。”
“長安,你的尾巴露出來了。”夜白歎息,看了眼姑娘的身後,就見那靈活而又軟乎的狐狸尾,撒歡兒似的甩著,怎麼看都像是誘哄凡人的狐狸精。
莫長安一愣,回頭一看,果然自己的狐狸尾不知什麼時候露了出來。
心下一緊,她還是極為淡定,自顧自把尾巴一溜煙兒收回去,轉而笑眯眯的看向夜白,攤手道:“喏,哪兒有?許是這色太黑,師叔眼睛花了,看錯了什麼……”
話還沒有完,下一刻便見夜白手下一用力,將她拽到自己的麵前,傾身覆唇,涼涼的唇瓣落在莫長安的額間,輕然如蹁躚的蝴蝶一掠而過。
他緩緩抿起唇角,眉眼彎彎的看向姑娘,道:“假成親就假成親罷,左右你隻能是我的。”
暗夜之中,他低眉望著懷中的姑娘,一股無奈和縱容,不覺蔓延無聲。
……
……
得了夜白的應允,兩人的婚事也在悄然準備。
先前虞笑,一切由著她來操持,於是兩人不費吹灰之力,便隻等著‘成親’的那一日到來。
可在這之前,建康城卻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戚貴妃……那個自來得寵非常的戚貴妃,驀然便香消玉殞。
據,在戚貴妃死前,皇後慕容氏曾讓人前去,將五皇子景榮帶離。緣由是怕戚貴妃過了病氣與景榮,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後慕容氏此舉,不過是尋釁滋事罷了,她素來是與戚貴妃不對付的。
隻是,那會兒似乎百裏將軍路過,好歹算是救了戚貴妃母子一次。
可誰也沒有料到,百裏徒離去後,虞笑的人到底還是將五皇子景榮帶走,戚貴妃哭喊地,愣是束手無策。
在那之後,戚貴妃的病便一日比一日重,直到七八日後的某一,宮婢照常去喚戚貴妃梳妝,卻沒有想到,戚貴妃靜靜然躺在榻上,失了氣息。
皇宮上下,眾皆紛紜,有人戚貴妃的死是慕容皇後一手釀成,也有人,是慕容皇後下毒謀害,其中最是讓人信服的,莫過於下毒謀害一。
故而,消息一傳出去,吳國裏外便都對慕容氏的妖後一稱,篤信不已,甚至有傳言飄出,是皇後慕容氏為自稱帝位,才如此殘害宮妃、殺戮朝臣,連吳幽的病症,想來也是與慕容氏分不開幹係。
在這眾皆紛紜的時候,千人的祭祀,已然準備妥當,隻等著‘黃道吉日’一到,開壇做法,昭告下。
而彼時,皇宮之中,吳王幽還半靠在床榻之上,聽著身邊的公公回稟著近日發生的事情,神色寡淡。
到戚貴妃的死和五皇子仍舊在未央宮的事情,陳公公不由抬眼看向吳幽,示意道:“陛下可是要將五皇子接到身側?”
五皇子向來是吳幽疼寵著的孩子,雖然陳公公也知道,皇室向來沒有什麼情親可言,但到底這些年的感情不似作假,想來吳幽心中也是有幾分牽掛的。
然而,陳公公沒有想到,自己的話音才落下,下一刻便見吳幽閉上雙眸,淡淡道:“不必了,朕相信皇後會撫育好的。”
一命還一命,虞笑既是殺了戚貴妃,不管如何緣由,當年的仇也算是報了。如今她既是分毫沒有動景榮,便意味著她不打算再殺景榮了。
“是,陛下。”陳公公聞言,不敢多什麼,便拱手回了一句。
隻是,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不多時便見虞笑鳳袍雍容,眉眼濃鬱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奴才參見娘娘。”以陳公公為首的,一眾宮人皆是不敢怠慢。
“都出去罷。”虞笑眸光瀲灩,波瀾不驚的睨了眼陳公公,指尖滿是輕蔑:“本宮有些要緊的話與陛下。”
吩咐聲落下,眾宮人皆是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按理,整個皇宮、甚至是吳國,權勢最盛的,不是虞笑而是吳幽才是。可如今虞笑一手掌權,吳幽又對此不聞不問……這讓他們根本不敢輕易拒絕虞笑的命令。
就在宮人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吳幽顯然看出了其中窘迫,轉瞬之間,便見他淡淡揮了揮手,道:“都下去罷。”
得了吳幽發話,一眾宮人沒有再逗留,一個個皆是隨著陳公公出了屋門,愈發走遠。
等到所有人都離去了,虞笑才踩著步子,一步步走向吳幽,豔麗的眉眼璀璨而又妖嬈,絲毫不像是將近三十而立的女子。
“陛下近來,身子骨可還是安好?”虞笑不緊不慢的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隔著幾步之遙,看也不看吳幽,便兀自斟茶倒水,神色幽幽。
“笑笑今日來……可是有何事?”吳幽看著她,黯淡的眸底平靜依舊,似乎這些時日下來,早已練就了極為寡淡的姿態。
虞笑眸底劃過一絲暗芒,眉眼含笑:“倒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隻是想與陛下一聲,祭祀……後日便就要開始了。”
一邊,她那如玉的指腹一邊磨搓著瓷杯的壁身,就像是在把玩著什麼精致巧的玩意兒一般,那股子優雅的姿態很是奪目。
可縱然如此……縱然心中早有準備,吳幽還是忍不住一怔,背脊僵硬的好久才回過神來。
“是嗎?”他唇角一顫,卻還是麵容淡淡,讓人看不出情緒。
虞笑沒有回答,隻忽然回頭,視線若有若無的瞟向吳幽,嗤笑一聲:“陛下這些年,可曾懺悔過?”
懺悔什麼?自然是對襄國的懺悔,對陵羽的懺悔,對她……還有那早早死去的孩子的懺悔!
她的問話,讓吳幽好半晌不知如何回應,也不知過了多久,室內寂靜無聲,吳幽才道:“若是百裏徒也死了,你心中的怨恨,會不會少一些?”
“大抵是會罷。”虞笑放下手中的杯盞,指尖一動:“該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除了……”
“我和嫻雅還有宋卿……對嗎?”吳幽打斷她的話,率先道。
還沒有死的,除了他、慕容嫻雅便是宋卿。這一點,吳幽心中知道,也清楚相較於其他人,虞笑最恨的,還是他和慕容嫻雅。
“不……還有一個人。”虞笑側眸,璀璨一笑,卻陰森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打一個寒顫。
吳幽愣住:“誰?”
“崇徹啊!”虞笑彎了彎眉眼,唇角梨渦浮現,那笑容中透著一股陰鷙與殺伐:“怎麼,陛下忘了?”
吳幽握緊拳頭,長長的五指消瘦而泛白:“笑笑,崇徹隻是孩子,他不曾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他活著,便是最對不起我的事情!”虞笑看向他,咯咯咯笑了起來:“吳幽,你怕不是忘了,我的孩子是替誰而死!”
當初戚貴妃要害的,從來不是她虞笑和陵羽的孩子,而是吳幽和慕容嫻雅的孩子。可她莫名的便當了活靶子,來不及護住自己的孩子,便讓戚貴妃有機可乘。
“笑笑,你養了崇徹整整五年,難道還未曾將他視作自己的孩子?”吳幽看著虞笑,語氣近乎質問。
他不相信的是,虞笑會因為仇恨,扭曲成這般模樣。畢竟崇徹喚著虞笑母妃二字,整整五年啊!這五年裏,崇徹的眼中沒有什麼慕容嫻雅,有的隻是虞笑這個母親罷了。
“這……就是你的目的?”虞笑冷笑一聲,看向吳幽,毫不留情的拆穿他:“吳幽,這就是你這些年任憑我處置慕容嫻雅的目的嗎?”
所謂目的,自是讓慕容嫻雅將孩子賠給虞笑。當初慕容嫻雅生子之前,吳幽本是將她安置在建康的某個院落內,依著他的打算,將來慕容嫻雅生了孩子,大抵也是要養在宮外的。
可水曾想,虞笑產,飽嚐喪子之痛。
於是,吳幽的最初的想法便被拋卻,轉而讓人在慕容嫻雅生產的那幾日,將慕容嫻雅偷偷帶回宮中。
從那時候開始,虞笑便知道吳幽所打的盤算。他想用崇徹撫慰她失去孩子的心,至少讓她身邊養著一個孩子……可來也是可笑,他做這件事的時候,從來不去顧及,慕容嫻雅千辛萬苦、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最終因為他的決定,母子分離。
“笑笑,你……什麼意思?”吳幽長睫一顫,語氣依舊鎮定。
可若是有熟悉他的人見著,定然知道,此時吳幽的情緒,並不如表現的這樣從容。
“還能有什麼意思?”虞笑冷笑一聲,不留情麵道:“你其實一開始便打算把崇徹給我,對罷?”
吳幽當初讓慕容嫻雅進宮產子,其法是……宮外產婆不如宮中有經驗,宮外產子條件也不如宮中來的優厚,為了慕容嫻雅母子著想,他才想著將她接進宮中。
那時,虞笑可是記得,慕容嫻雅極為歡喜,她就像是被丟棄了的喪家之犬,但凡主子給點兒甜頭,便感恩的不得了。
這世上的女子,虞笑再沒有見著另外一個人,比慕容嫻雅還要卑微。偏生所有人都看的清明,唯獨慕容嫻雅自己,深陷其中,不知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