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幽低眸,好半晌不知如何回答。他從前的確是存著那樣的心思,本打算在慕容嫻雅生下崇徹之後,以另外的孩子替代崇徹,讓她帶回城中養著。
可沒有想到,慕容嫻雅產子的時候大出血,一度就要死去。
要不是虞笑將她帶走,想來慕容嫻雅那條命,也早早就丟了。
眼底閃過一絲情緒,吳幽道:“笑笑……那些過去的事情,何必去翻?”
言下之意,便是承認了下來。在這件事上,他沒有必要隱瞞虞笑,畢竟虞笑不是慕容嫻雅,至少他為她做的,她能夠看見也好。
“吳幽,你為了我奪去慕容嫻雅的後位,奪去她的孩子,難道她陪了你這麼多年,為你心甘情願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你從來……不覺得愧疚嗎?”這一刻,虞笑當真覺得慕容嫻雅可憐,愛了一輩子,連怨恨都不曾衍生,卻就是被這樣一個男人糟踐著。
吳幽一愣:“我對不起嫻雅,隻能來生再償還。”
他不是沒用心,隻是習慣了用慕容嫻雅來彌補虞笑的痛,畢竟在他心中,慕容嫻雅最初便隻是虞笑的替身,在替身與本尊之間,他自然而然選擇的是本尊。
在情愛這方麵,慕容嫻雅的確可憐,的確也是執迷不悟,而他吳幽難道就不是嗎?虞笑過,他和慕容嫻雅很像,吳幽沒有否認,他的確和慕容嫻雅很像……很像,隻是可惜,他們的愛給的不是彼此。
“好,既然你更在乎我,那麼我問你一句,你若是肯答應,我可以試著放下心中怨念。”虞笑深吸一口氣,目光直直落在吳幽的臉上。
“什麼事?”吳幽看向虞笑,心中略微有些懷疑,但還是不管不顧,道:“笑笑,你知道我為了你……向來什麼都可以去做。”
人總是有些可悲,在未得到權勢之前,他私心以為權勢便是他的一切,可等到得到了以後,卻發現心中有塊地方,總是空缺。
所以,他一次次的試圖去抓住虞笑,填補自己心中的空缺。卻怎麼也沒有料到,無論他怎麼去抓,虞笑還是冷然轉身,連看也不願看他一眼。
越是得不到,他便越是想去奪得,吳幽不知道這是出於對虞笑的愛,還是……人性如此。
虞笑幽幽然一笑,指尖輕蔑:“隻要你親手殺了崇徹和慕容嫻雅,我便試著放下一切,如何?”
親手殺了他的孩子和為了他付出一切的女子,這是虞笑所求,而這短短的幾句話裏,含著一絲很深的恨意,讓人心頭顫栗。
“笑笑,我……崇徹他喚了你……五年啊!”吳幽錯愕的看向虞笑,心頭久久無法平息。
“五年?”虞笑忽然哈哈笑著,美豔的臉上淒楚一片:“你知道這五年來,我看到那孩子的臉,就有多麼痛恨嗎?我看著他一日日喚著我母妃,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憑什麼他們的孩子活著,而她的孩子就死了呢?
吳幽有那麼多的子嗣,可她和阿羽隻有一個孩子啊!阿羽死了,這世上,她唯獨的依靠便是那孩子,偏生他們連她最後的希望都要剝奪,何其殘忍!
她著,兀自起身:“吳幽,我隻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趁著我覺得疲憊的時候,殺了崇徹和慕容嫻雅!否則,若是等到我自己出手……我一樣不會放過你!”
她讓吳幽殺慕容嫻雅和崇徹,就是為了以此來折磨吳幽,一報還一報,若是他答應了,她可以考慮放下一切,畢竟該死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唯獨剩下的幾個,隻有讓吳幽親手解決,才是誅心。
當然,若是吳幽不答應,虞笑一樣不會放過崇徹和慕容嫻雅,甚至於吳幽和整個吳國,她也勢必要毀滅了去!
話音一落,虞笑便冷冷轉身,她看也沒有再看吳幽一眼,隻留下刺骨冰寒的幾個字,道:“你若選擇不要這個機會,就當……我今日不曾來找你。”
著,她腳下抬起,長長的裙擺迤地妖嬈,尊貴而又震懾,即便隻是一個背影,也冷酷到了極致。
“好!”然而,就在她即將離開的一瞬間,身後傳來吳幽低低的聲音:“笑笑,我可以動手……哪怕是為了吳國的百姓,我也可以!”
為了吳國的百姓?
虞笑嗤笑一聲,她沒有回答吳幽,更沒有停下步伐,在吳幽尚且沒有回神的時候,她已然背脊堅毅,推門離去。
……
……
黑暗中,有女子尖銳的笑聲,傳遍四下。
借著那忽明忽暗的光線,依稀可見虞笑一襲鳳袍,雍容如洛陽牡丹,笑意陰冷而嘲諷。
“我的好阿姊,”她似笑非笑的望著慕容嫻雅,掩唇道:“你可是聽到?吳幽為了子民啊,會親手殺了你和你的兒子!”
今日這一出戲,不是虞笑當真恨累了,當真覺得疲倦了,而是她刻意要演給慕容嫻雅看,就是為了告訴慕容嫻雅,吳幽不過是將她看作替身,不過是利用她罷了。
如今她沒了用處,她隻是稍加言,吳幽便毅然決然的點了點頭,答應親手殺了崇徹而慕容嫻雅母子。
一個這樣薄情寡幸的男子,難道還值得慕容嫻雅留戀?
然而,她那嘲諷的話出口,好長時間都沒有得到回應。慕容嫻雅目光呆滯的看著地上,也不知在想著什麼,神色不明。
虞笑一步步走向她,憐憫道:“怎麼,你親耳所聞,親眼所見,還不相信?”
她將慕容嫻雅的魂體揣到了身上,隻是吳幽不知道罷了,其實在虞笑去見吳幽的時候,慕容嫻雅一直附身於她頭上的發簪中。
她將慕容嫻雅封印在發簪中,令她不得動彈。所以,在虞笑和吳幽談話的時候,慕容嫻雅看的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隻是不得、動不得罷了。
“笑笑,你給我看這些是為了什麼?”忽然,慕容嫻雅冷笑起來,她垂著頭,宛若死了一樣,語氣滿是絕望:“是炫耀吳幽他多愛你嗎?”
這一次,她再沒有喚著吳幽公子二字,而是徑直喚了他的名字。虞笑知道,再愚蠢的女人,也終歸是該醒了,畢竟她的軟肋是崇徹啊,可想要殺崇徹的,卻是她心中所愛。
“他的確為我癡狂。”虞笑聞言,輕輕笑了起來,眸底冷淡而不屑:“你看,你拚盡全力要的東西,我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得,是不是……嫉妒的發狂?”
“那又如何?”慕容嫻雅抬眸,陰毒道:“笑笑啊,你愛的人已經死了嗬,害死他的除了我還有吳幽,你如今因著這個,便這樣得意,若是讓陵羽看到……恐怕是要記恨的罷?”
誅心嗎?誰不會?隻是她從前懶得去做罷了,如今虞笑讓她痛了,那麼她也不會讓虞笑好過!左右她自己求而不得,虞笑卻是再得不到,又有何區別呢?
“是,阿羽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出乎意料的是,虞笑這一次不怒反笑,就見她眯起眸子,不疾不徐道:“所以,我拉著你的孩子陪葬,難道哪裏不對嗎?”
到最後,虞笑竟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就像是陷入瘋潰一樣,絲毫不比慕容嫻雅來的輕鬆。
誰也不清,事到如今,究竟是誰欠了誰的,但因果循環,無論如何誰都不會好過,至死都不會!
“虞笑,你沒有心嗎?”慕容嫻雅靜然,麻木了一般,看向虞笑:“徹兒喚著你母妃這些年,都喂了狗嗎?”
這是頭一次,慕容嫻雅沒有因為虞笑要殺崇徹的事情而憤恨惱怒,她就這樣冷冷看著虞笑,避開了虞笑問她的話。
當然,她如何回答的了虞笑?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虞笑的孩子,她無法償還,所以唯獨能做的,便是試圖喚起一絲虞笑的母性。
“我先前同吳幽的話,你不是沒有聽到。”虞笑看向慕容嫻雅,眸底劃過一抹妖異的光芒:“我如今也給你一個選擇,若是你抓得住,我可以放過崇徹,甚至可以讓你至此以後,坐在我的位置上,陪著崇徹長成。”
“什麼?”顯然,虞笑的話,讓慕容嫻雅震住,她這一刻,是當真摸不透虞笑的心思。
分明虞笑想要殺她和崇徹,想要他們母子包括吳幽在內,為陵羽的死付出代價。且她前一刻還與吳幽,隻要吳幽殺了他們母子,她便放下一切……可這一刻,她轉了話鋒,忽然給慕容嫻雅一個選擇的機會……究竟虞笑要做的,是什麼?
“怎麼,這樣震驚嗎?”虞笑看著她,徐徐彎唇,那張和慕容嫻雅生的一模一樣,卻雍容妖嬈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我,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按照我的去做,我不殺崇徹,也不殺你。”
慕容嫻雅眸底微微恍惚:“你要我殺吳幽?”
她不相信,虞笑誰都不殺,若是真那麼容易,她又何必煞費苦心?這其中,定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錯,我要你殺了他。”虞笑道:“要麼他殺了你們母子,要麼你親手殺了他,左右這兩個選擇,與我來都是一樣,但實話……”
她指尖光芒一閃,臉上神色愈發冷厲:“我其實更恨吳幽。”
言下之意,就是她更恨吳幽,所以才給她抉擇的機會,若是她選擇殺了吳幽,那麼她不會再給吳幽機會。畢竟這兩人中,她寧可把機會給慕容嫻雅。
“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慕容嫻雅懷疑道:“你與吳幽的是一套,與我的又是另外一套,我如何信你?”
“如何信我?”虞笑冷笑連連:“慕容嫻雅,如果我不給你機會,你還有的選擇嗎?你手上什麼都沒有,就連你自己的命……也是任我拿捏!”
虞笑看著慕容嫻雅,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前捏死她一樣,可到底還是巋然不動。
“給你思考,隻一。”虞笑道:“過了今,明日我便讓吳幽動手……若是你事後反悔了,可莫要怪我不給你機會了!”
著,虞笑轉身,顯然就要離開。
隻是,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慕容嫻雅忽然出聲,阻住了她前行的步子。
“我殺!”慕容嫻雅死死盯著虞笑的背影,道:“隻要能護住徹兒,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隻是為了護住崇徹嗎?
虞笑背對著她,眸底笑意嫣然。
看來,她還是與從前一樣,故作好人。分明啊,自己對吳幽的恨意掩藏不住,卻還是要虛偽做作,仿佛一心隻有自己的孩子一樣。
著實是可憐、可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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