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魔指著莫長安,一雙赤金色的瞳眸盛滿了慵懶的笑意,就像是隨意的一個玩笑那般,偏生又令人瞧著很是認真。
夜白聞言,幾乎想也沒有想,便拉住莫長安的手,轉身冷道:“那便罷了。”
以黃粱枕換得莫長安,且不莫長安自己願不願意,就夜白也是不可能點頭。
“哦?”夢魔道:“當真不願意?要知道,你如今的傷勢,可唯獨這黃粱枕可以一救。”
夜白如今,要麼等著長眠百年,要麼就是借著這黃粱枕療傷治病,隻有這兩條出路,再無其他。
“仙君可真是有些意思。”不待夜白出聲,莫長安率先彎唇,笑吟吟道:“我這條命又不是歸著夜白,怎麼仙君過問的不是我?”
莫長安回頭,似笑非笑的看向夢魔,那股子沒心沒肺的模樣,倒是讓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你不願救重瞳?”夢魔詫異,視線落在莫長安的身上,忽而仔細打量起來:“本君聽,重瞳可是為了你受的傷,原來竟是救了個沒良心的丫頭片子啊!”
夜白在凡間的名字,夢魔儼然是喚不慣的,在他意識之中,夜白隻是帝之子重瞳,無論他如何曆劫人世,也一如既往不變。
畢竟,對他來,夜白並非與他交情多麼好,但自帝之子重瞳出生以來,他便沒少聽人談起。
“我有沒有良心,輪不到仙君你來評判。”莫長安笑了笑,思索著既是不願借黃粱枕,那麼她也沒有什麼好臉色給他的:“我素來隻聽聞仙君要的皆是寶物與凡人的壽命,卻沒有聽過要人一,看來仙君也並非如傳聞中那麼守信,自己立下的規矩,連自己也不記得了。”
誰料,夢魔聞言,不怒反笑,忽然哈哈的仰頭,道:“重瞳,你這姑娘可是伶牙俐齒的很呢!”
“你不過她的,”夜白回頭,不鹹不淡的掃了眼夢魔,平靜依舊:“長安,咱們走罷。”
一邊,他一邊拉起莫長安的手,兩人幾乎心照不宣,彼此都知道,無論是什麼也無法讓他們用彼此去交換什麼。
“本君方才不過玩笑罷了,重瞳,你竟是這樣直來直往,和你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實在要強的很。”夢魔喚住他們二人,歎息一聲:“本君記得三千年前,你母親也是這麼個死樣子,甚是不討喜呢!”
三千年前,西王母曾來過一趟留仙宮,找夢魔索要了一個美夢,她拿了寶貝與夢魔叫喚,最終也算是稱心如意的走了。
但誰也不知道,西王母所求的夢,究竟是什麼,隻聽聞她回到九重之後,帝也並沒有對此過問,故而世人也隻是好奇不已,探究不到半點兒貓膩。
夜白聞言,不為所動:“我記得夢魔是個口風嚴實的,怎麼今日忽然多嘴多舌起來了?”
夢魔給人編織美夢,自是要聽人所求,可世間人皆是有其辛秘,但凡與夢魔了,便是知道夢魔不會泄露半分,這也算是夢魔自己的操守問題,故而千萬年來,倒是不曾聽誰人的辛秘被夢魔泄露。
“不過調侃兩句,算不得什麼多嘴多舌。”夢魔勾唇,懶懶轉身,似乎不願再與夜白和莫長安這等子無趣的人多什麼,隻兀自道:“玲瓏棋本君不要,本君聽人你身邊這丫頭身上揣著泣血,不妨將泣血與本君?”
泣血?
莫長安聞言,微微挑眉,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泣血給你,把黃粱枕拿出來罷,治病救人,可是耽誤不得的。”
一邊,她一邊從懷中掏出泣血銅鏡,二話不便朝著夢魔的方向,拋了過去。
她知道,即便背對著自己,依著夢魔的修為造詣,也是轉瞬就可以捏在手心。
果不其然,夢魔耳畔一動,頃刻便轉身接過莫長安拋來的泣血,一張邪魅的容顏,滿是欣賞:“不錯,姑娘前途無量,有膽有識,果敢的讓人歡喜。”
話雖如此,但是接過泣血之後,夢魔卻像是見了金銀財寶一般,眸底泛著金光,瞧著很是歡心。
“既是得了泣血,便先把黃粱枕交出來。”夜白冷峻凝眸,也不與夢魔廢話。
“黃粱枕自是不能給你們,給了你們也未必會用。”夢魔抬眼,淡淡道:“你們且隨本君過來,本君好人做到底,倒是可以為你們施法開啟這黃粱枕。隻是……”
到這裏,夢魔忽然頓住聲音,似乎有什麼話卡在喉頭,看的莫長安頗為無奈。
“隻是什麼?”莫長安翻了個白眼,道:“仙君話做事的,能不能爽利一些?莫不是獨自呆在這留仙宮久了,無聊的緊,就想著與我們開玩笑?”
顯然,莫長安是將夢魔的心思摸了個透,看著夢魔一副矜貴萬分,高高在上的模樣,可實際上這人就是故意話留一半、事兒做一半,吊著他們胃口,尋著自己的喜好,如此也未免太過無聊了些。
被這十五六歲的姑娘戳了心窩子,夢魔實在有些麵子上掛不住,好在如今殿內的童不在,他也算是勉強保住了幾分薄麵。
心中如此一想,夢魔便抬眼:“蕭然告訴你,本君這兒有黃粱枕不錯,但他未必知道,黃粱枕一分為二,必須要有一人為你分擔療傷所衍生出的痛楚,否則縱然本君將黃粱枕給了你,你也無法修複仙骨。”
“我來分擔,仙君看著可還行?”莫長安想也沒有想,按住夜白就要伸出手的阻止,道:“我修為不算淺薄,與他也甚是親密。”
“自是可以。”夢魔道:“這黃粱枕所需要另一人擔著一半兒的痛楚,但其實不會危及性命,所以你也不必擔心什麼。隻是,入了黃粱枕的夢中,你們所要麵對的,是彼此的前世……這一點,本君也算是提前告訴你們了。”
所謂痛楚,其實並非肉體上的痛,而是宿世靈體上的糾葛,不過,他沒有告訴他們的是,入了這黃粱枕,雖沒有什麼性命之憂,但若是無法解開前世的心結與糾葛,就極容易沉睡不醒。
“前世?”莫長安稍顯詫異:“我與他的前世?”
“今生緣,前世修,這點兒道理,難道你們不知道?”夢魔嗤笑一聲,道:“你們之間會有今生的糾葛,便是因著前世有著解不開的孽緣。”
“當真與性命無憂?”夜白看向夢魔,問:“那痛楚,又是如何的痛楚?若是換了旁人,是不是就可以替代長安?”
他自己無所謂病痛,可莫長安……夜白並不願她也嚐試,若是有可能,他寧願將蕭然喚來,而不是讓莫長安受苦。
也不知是夜白的神色出賣了他的想法,還是夢魔有何窺探人心的妙術,就見他看了眼夜白,道:“重瞳,你莫不是要將蕭然喚來,與你吃苦罷?”
“有何不可?”夜白理直氣壯,看的莫長安都忍俊不禁,要是讓蕭然知道夜白存了這等子坑害他的心思,恐怕又是要一陣唇槍舌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