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7章 連環(二)(1 / 1)

“怎麼了?”初染近前幾步。

鳳端華不動,目光仍牢牢停在初染手上。恍惚間,她看見鋪天蓋地的白,白光中探出一雙瘦骨嶙峋的皓腕,森森然攀上身來。駭然之下,她猛地縮回手去,那神情,仿佛是遇見了鬼。

自知失態,鳳端華麵容尷尬,訕訕無言。順著她的目光,初染複而回轉雙眸,心下了然幾分。

“你,可是身體不好?”遲疑片刻,鳳端華求證性地問道,眼底流露出小小雀躍之色。原以為慕容蕭以身體抱恙為由為她擋酒是托詞,現下看來說不定有幾分真。

“老毛病了,不礙的。”初染不甚在意地笑笑。

見她口氣頗淡,鳳端華也不好多問,隻心不在焉虛應幾句。初染含笑點頭,正要言謝,豈料胸中鬱結之氣翻湧,喉間一癢,重重咳出聲來,隱約,還有累累紅絲沾於手上。

鳳端華哪見過這場麵,本能地想要幫忙卻無從著手。“喂,你怎麼了?!——蓮兒,蓮兒快來!”慌亂之中,她不假思索衝舒蓮喊。

舒蓮鳳眼一挑,故意慢騰騰一步一停挪著步子。“公主。”幸災樂禍地瞥了眼初染,她心中竊喜。

“你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過來幫忙?!”鳳端華不悅地扯了她一把,“你看她這樣子,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心不甘情不願地敷衍一聲,舒蓮不著痕跡後退一步,緩緩從鬢間取出一枚纖細的銀針,針尖泛著奇異的亮藍。素手一翻,她靈巧地將針匿於指縫,然後衝著麵前女子小心翼翼伸出手去。

七日醉,無色無味,中毒者初初並無任何異狀,但自第五日起便會渾身乏力、精神萎靡,進而神智渾噩、言語顛倒,死時麵色酡紅、宛若醉酒,如此七日,故稱七日醉。

舒蓮的手已經觸及初染後背,正欲用勁,那方才尚且劇烈顫動的身軀冷不防轉過身來。一個激靈,銀針悄無聲息掉落在地。

初染喘息漸平,那清冽的目光,看得舒蓮如坐針氈。

“你沒事吧?”鳳端華心下稍安,順著初染的目光,她疑惑地瞥了眼舒蓮,卻瞧不出端倪。

“不要緊,許是夜間涼著了。”收回視線,初染擺擺手,看著鳳端華的目光柔和幾分。

鳳端華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心裏卻早早思量開了,暗暗察其神色,她假意關切:“我瞧你氣色不好,是不是再找禦醫看看,即便是風寒,也拖不得的。——不知,這究竟是什麼病?”

沒有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初染心下一黯,久久不語,就在鳳端華快要放棄的時候,她幽幽開口:“我也不知道,娘胎裏帶的,大約就是種怪病,要人命的怪病。”

聽她說得玄乎,鳳端華頓覺頸間一涼:“鳳姑娘莫說笑。”

兩相對視,初染沒有說話。

“那,這事兒他們知道嗎?”忍不住,鳳端華又問。

初染點頭,言語中有悵然之色:“半年前,李大夫就看過了。”她記得那日,正是毓縭救的她,也自此,他們之間被纏上了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剪不斷,理還亂。

聞言,鳳端華恍然:“是了,我竟忘了你與皇上是舊識。我自小長於深宮,別說朋友,就是說話的人也少之又少。如此,倒真羨慕你了。”半嗔半妒,鳳端華又道:“我素來心高,如今聽說他也是文武雙全之人,就連秋相都比他不得,所以這廂倒也不怨了,想來也不會辱沒了我的。”

“公主怎知秋相不如他?”初染訝道。

鳳端華抿唇一笑:“我這可不是胡誇。我與他雖見麵寥寥,可好歹也細細瞧過的,這通身氣度舉止,不輸靖寧王爺。再說,能從秋相那裏討到便宜的,普天之下又找得出幾個?說起秋相,我這又要惱他,男人打仗,他擄了你去做什麼?!想盡辦法阻人家的是他,後來力促人家登基的也是他,真是個怪心思......”

鳳端華一番笑語,可初染乍聽之下卻是大疑。皇帝名諱人盡皆知,但鮮少有人會將昔日叛首與當柒瀾新君想到一處,鳳端華身居棲梧,又如何知曉?

“秋相一事,不知公主是從哪裏聽來?”耐著性子,初染試探道。

鳳端華一滯,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答了:“是靖寧王與我下棋之時說起,大概是在四月中吧。——風姑娘怎麼好端端問起這個?”

“好奇罷了。”初染忽而一笑,“四月中,似乎是個好天氣。”

“是啊。”鳳端華點頭笑道,“那日父皇做壽,夜色極好。王爺雖是晚到,不過也算盡興。”

聞言,初染略略有些吃驚。慕容蕭向來知禮,且喜怒不形於色,縱然心中不快,麵上功夫卻仍是極好。“想不到如此聖人,也會犯錯。”初染訕笑。

鳳端華也樂,話裏微微帶了幾分醋意:“風姑娘誤會了,說起來,這還是因你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