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重新顛簸起來,早市的喧囂已然拉開帷幕。
冬陽暖照,殘雪凝輝,偌大的褚色宮門緩緩開啟。
下了馬車,麵前是漫長蜿蜒的甬道。三三兩兩的宮人低頭清掃著路邊積雪,偌大的宮城,隻有來來去去輕微的腳步,安靜地令人窒息。
初染忍不住回頭。宮門兩邊站著孔武肅穆的護軍,將皇城的繁華擱在宮禁之外,沒有人再進來,偶爾有出宮辦事的也是恭恭敬敬遞了腰牌和手令才得以放行。恍惚間,她看見有人策馬揚鞭飛騎而來,那個男人,劍眉星目,意氣風發。
“李姑娘。”意識到初染的失態,程遠山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袖,“李姑娘莫怕,咱們多半是在側殿伺候,平日裏多見的就幾位禦醫,遇不上那些宮中貴人的。”
初染點點頭,掩去了自己的真實情緒。
不過出乎意料,他們先去的並非仁壽宮,而是禦藥房。禦藥房她早先來過,因而不是很陌生,時隔近兩年,裏麵的規製擺設絲毫未變。
程遠山囑咐了些該注意之處,然後給了她一張方子,大抵是些補氣養身的調理性藥物。初染一一稱量得當,均勻置開,動作利落熟稔,速度之快連程遠山也不免訝異。
“誒,程兄回來了。”極慵懶的聲音。目光延伸之處,初染看見了倚在門邊微笑的年輕人。衝程遠山打了個招呼,他徑直朝裏走來:“好漂亮的一雙眼睛!程兄,這位姑娘是——”
“我一個遠房親戚,來幫忙的。——袁公子今兒這麼早。”相較於袁長安的主動,程遠山則要冷淡地多。他向來不齒蔭補之人,而袁長安正是太醫院院判袁宏漸的次子,名為學習,實則極為自由,再三兩年就會入朝為官。
“前幾日偷拿了本醫書,今天來還。”袁長安揚了揚手裏的東西往裏去了。
“你別在意,他就這樣兒。”程遠山解釋。
初染笑笑,繼續手中活計。
程遠山轉了一圈,然後將目光放在了初染身上。袁長安沒說錯,其實靜下心來細看,她的確有雙極其美麗的眼睛。
“程大夫在這兒呢,可叫奴才好找。”小秦子看到程遠山,長長舒了口氣,“袁大人都問您好幾回了。——還有袁公子,奴才才打他住處回呢,說是早走了......”
“我是早走了,不然能在這兒?”袁長安笑嘻嘻的,“秦公公這麼急是有什麼事啊?”
“袁大人找您二位,聽說昨晚太後娘娘醒了。”說到這事,小秦子又高興起來,“袁大人已上報皇上,興許下朝就過來了,皇後娘娘也是。——袁公子真真好本事。”
“得了得了。”袁長安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我那貼猛藥今兒能把人弄醒,保不齊明兒就不靈了,弄得不好再留個後遺症什麼的......”
口無遮攔的一番話,小秦子聽得冷汗涔涔,就連初染也是一愣一愣的。幸好程遠山理智,四人才算結束了這場鬧劇,匆匆向仁壽宮走去。
其間,三人有說起顏洛嘉的近況。程遠山問,袁長安細細地答,小秦子時不時插上幾句。初染則安安靜靜跟在後麵,認真地將症狀、用藥和效果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