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拿過酒壺,親自斟了一杯遞給鳳欽沅:“清白堂的薔薇露,皇上好興致。”
鳳欽沅接過,杯中倒映出那張不再年輕的臉。端在手裏看了會兒,他命內監將酒一一分給眾人:“許久不曾這麼聚在一起了,就當今年的家宴提前了吧。——朕與皇後也多年沒有如此對飲。當年的薔薇露,朕可是至今難忘。”
顏舜華掩嘴輕笑,鳳眸一瞥,恰巧看見角落裏一個女子正偷偷拿出帕子準備將酒倒在上麵。兩人目光一對,她心慌之下匆匆拿袖去擋,豈料手一抖,酒杯應聲落地。
“那位妹妹的酒灑了,皇上還不趕緊替她補上一杯。——薔薇露是貢酒,清白堂一年才進兩壇,稀罕的很,錯過了今日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內監忙上前為她蓄滿。這時候,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女子偷偷看了鳳欽沅一眼,顫著手將酒杯送至唇邊,卻久久沒有動作。終於,她尖叫一聲,狠狠將手裏的東西擲了出去。“皇上饒命,臣妾不想死,不想死啊。”她哭著跪倒在地,一個勁兒地磕頭。
其他人漸漸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登時亂做一團,爭先恐後往外跑去。幾個年紀尚幼的公主,仍愣愣地拿著酒杯不知所措。
殿門被捶得老響,但是始終沒能打開。
顏舜華冷眼看著,仿佛那些驚慌失措的場麵隻是梨園戲台上演的劇目。她舉起酒杯輕輕地嗅,仿佛手中端的是世上最好的瓊漿玉液。
“三郎,你看,她們都不願跟你走,她們都不要你。”
“這可由不得她們。”鳳欽沅沉了臉,一腳踹開匍匐在地苦苦哀求的女子。
女子見鳳欽沅鐵了心,又膝行幾步來求顏舜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娘娘救我。皇後娘娘,小公主才半歲,離不開臣妾。再說,這裏的事跟我們沒關係啊,那邊說了,隻要不反抗,會優待我們的。”
“賤人!”
鳳欽沅怒從中來,一把揪了那女子的鬢發,強行將酒灌進她嘴裏,然後狠狠一推。女子失了重心,肩膀撞上桌角,整個人順著側壁緩緩癱倒在地,連連咳嗽。
顏舜華微微皺眉,緩緩向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女子見她過來,眸光一亮,吃力地伸出手去,然後再頹然落下。翠色的鐲子摔成了三段,一雙皓腕,纖細白皙。
混亂頓時變成了死寂。看著她,她們仿佛看見了自己之後的命運。
“既已嫁入宮中,生死禍福便由不得你。你們要怪,就怪自己選錯了人!”
鳳欽沅取下牆上的佩劍,手起刀落,血色妖嬈。令人作嘔的腥味無休止地蔓延開來。最後一刀,直直刺穿了兩個人的身體:年幼的尚且一臉懵懂的孩子,還有護在她之前看不清麵容的女子。
龍袍上很多血,遠遠看來,一身明皇竟成了紅色。
也懶得擦,鳳欽沅嫌惡地扔下劍。顏舜華站在原地,臉上是一如既往淡漠的微笑。
“你不怕?”
“怕?!為什麼要怕?”她挑高了眉,“我又不是沒見過你殺人。再說,喝毒酒總比活活被人砍死的好。”
鳳欽沅也笑,眉目間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重新端了酒杯,他挽過她的手:“咱們再喝次交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