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人員作為正義使者,每一位在入行時都懷揣著一顆懲惡揚善的赤子之心。無論歲月的流逝會否磨平最初的棱角,無論社會的浮塵會否踢遠當初的夢想,他們對罪案減少、凶徒落網的期待,卻不曾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布國梁望著三角桌對麵的韋世樂,清晰地撞進他雙眸炯炯有神的目光裏。
那目光與布國梁曾經無數次在莫敏兒眼裏見過的如出一轍,當中帶著一種清澈而強烈的情感,彷如黑洞一般,有種攝人心魄的氣勢。
據說,那種情感,叫做責任。維護法紀的責任,昭彰公平和正義的責任。
布國梁移開視線,生怕被韋世樂灼熱的目光燙了眼睛。他下頷輕斂,聲音低沉地說:“沒錯,我是沒有不在場證據。但傅晚晨的死,是她應得的報應。”
他始終沒有明確回答那段時間內的去向。
按照香港法律,疑點利益歸於被告,即便事實已然清晰,嫌犯的態度也透露出他就是真凶的意味,警方依舊不能在公訴中有較大的勝訴把握。
最佳的結果,就是讓他親口承認。
韋世樂自然深諳此理,沉住心性,語氣上揚地反問:“報應?難道是生為孖妹(雙生姐妹)的報應?”
這一句殺手鐧,果然成效顯著。
“什麼孖妹?!”徒然提高的音階清楚地表現出布國梁震驚的內心,起伏不定的氣息,是攻破最後一道防線的利劍。
“當然是莫敏兒與傅晚晨的關係,孖妹咯。”
一句言罷,他雙臂交叉抄起,饒有興致地欣賞對方麵上的青紅交加。
變色龍的體貌,觀看起來妙極了。
“看布先生的樣子,似乎不太相信我們警方。不過沒關係,我們有鑒證科的DNA檢測報告。”
他轉過椅背,對著牆壁後麵看不見的、監控室裏的親親同事拋去一個媚眼。程小雨很快會意,捷豹一般撲向資料架,精準地抽出DNA對比圖譜,以最快速度奔向了隔壁審訊室。
門被敲開,她有些氣喘地說:“Happy sir,你要的報告。”
“Nice.”
“不用謝!”一語既出,程小雨才意識到自己的口誤。他根本,就沒有以任何形式道謝。
尷尬的氛圍隻持續了兩秒,而後她便主動地用行為化解了僵局。
“布先生,這是由著名的高級化驗師Dog檢測的結果,她曾是港大的優秀畢業生,並且到波士頓大學進修後歸國,她的化驗結果可信度是很高的。”
移動到布國梁麵前的簽名彩色紙張,配上極其脫跳的女聲,簡直有種不願信服就無法擺脫內心陰影的壓力。
如果再配上韋世樂的補刀,效果更佳:
“嗯,這裏還有一份我們的同事從莫敏兒出生醫院的護士長那裏求來的證據,也證明了她與傅晚晨的關係。”
回警署的路上,何禮賢爭氣而及時地發來了錄音文件,剛好讓韋世樂來得及在審問前下載完畢。
他調出那段語音,播放出一位中年婦女壓抑的講述:“當年我們醫院出生的嬰兒裏,的確有一對孖女、其中一個進了保溫箱的事情發生。至於間歇性精神病患者的莫太太,我也有一點印象,但是記的不是太清楚了。她女兒好像比孖女先出生了幾天,因為先天不足、比預產期早產了近一個月,所以在出生後被送進了溫箱……”
“……呃……那對孖女的情況我就記得比較清楚了,因為嬰兒的頭骨大於母親的盆骨,加上體內羊水過少,隻有正常人的大約二分之一,造成母親難產而逝世。姐姐先出生,一切正常,妹妹卻因為缺氧必須進溫箱。當天那位妹妹就過世了,我們本來想告訴孩子的爸爸,但是看到他為太太的死涕淚滿麵,一直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她,所以心軟了,最後決定隱瞞這個事實,告訴他從來隻有一位女兒,身體各項指標都達標,很健康,希望可以減輕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