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豌豆射手裏,少了一顆豌豆嗎?
厲嘉瞳看到私信對話框中的句子,輕哼地一笑。
星野迪廳依舊炫如白晝,而她,獨自站在牆外,靠著人行道上的欄杆,冷眼看著麵前悠長的街道。
由於片刻前與客人拚酒的經曆,落腹火辣辣的飲品刺激得她有些頭疼,現在出走廳外,涼風一吹,立即清醒了不少。
她在人煙稀少的街頭低低歎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盡頭。眼前的景物突然都模糊了,遠的街燈、近的路麵,混成氤氳的光影,交融一團。耳畔依稀傳來遙遠的、齊聲的口號,還有,苦中作樂的笑聲。
笑聲?有多久,沒有這樣純真爽朗的笑了?
往事一幕一幕如風散去,厲嘉瞳扶住人行道的欄杆,慢慢向前走去。突然天旋地轉,她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隻看到潔白的牆,以及偌大的室內寥寥無幾的家具。沒有床,她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她又被某人在路上撿到,送來了慣常見麵的小屋。
厲嘉瞳對此習以為常,笑嘻嘻地迎著韋世樂關切的目光,起身就走。“多謝了韋sir,又勞你為我破費了。欠你不少藥費,也不知何時能還清。”
他是警隊大督察,她是社團小頭目,如果被人發現銀行卡上的金錢交易,對兩人來說都是致命性的打擊。
所以,他為她墊付的藥費,最終成了死賬。
當然,韋世樂並不計較這些數額零星的小開支,他關心的,是更為重要的問題。
“你沒有話要和我說嗎?”他厲聲叫住了厲嘉瞳往前的身影,“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就私自行動去射擊老抽?要知道,下午討論案情時,我差點沒辦法幫你包住火。”
厲嘉瞳轉頭,笑意盈盈地說:“所以韋sir早就知道答案了對吧?又何必多此一舉,問我的豌豆射手是不是少了一顆豌豆?”
韋世樂無奈地搖頭,歎息一般地說:“你還是注意一下你的身體,要不,以後我找誰一起挖棉小雪和向日葵?”
厲嘉瞳會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曖昧的語氣說:“我隻是有點氣血不足而已,缺鐵嘛,大不了下次買一斤鐵釘慢慢下酒咯。”言畢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
韋世樂並不挽留,隻是低低地提醒:“如果不乖乖保養好的話,我恐怕下次你沒那麼好運。這把你從街邊弄回來的是我,說不定下次就輪到唐婠月動手了~~~哦,對了,唐婠月是我們警署的一位法醫。”
厲嘉瞳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還不想看到,自己淪為需要等待法醫解剖的一具屍體。
她轉過頭,刹那間收起所有吊兒郎當的表情,正了神色說:“韋sir,謝謝你的關心。你不用擔心,我會留著小命的,我還有大把時間,等著和你一起闖世界,等著廣交密友、談情說愛哪。”
也許是慣性使然,明明她一本正經,但那語氣裏仍是露出一絲古惑仔的氣息。
或者,痞子氣質對痞樣性格,比較合拍。
出了門口,走向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口。
程小雨。
厲嘉瞳認得她,皆因韋世樂的原因。不過,她卻未必能認出厲嘉瞳。
為避免事端,厲嘉瞳遠遠地繞開,選擇了另一條路向迪吧行進,徒留她獨自在夜風裏愣愣地發呆。
自打韋世樂扶暈倒的厲嘉瞳下車、進入他們會麵的老地方以前,程小雨就偶然捉住了那兩個身影。她沒有呼喚,也沒有靠近,隻是遠遠地目送他們跨入樓棟,消失在兩堵圍牆之間。
她從不質疑韋世樂對她的真心,相信他絕不會背著她勾三搭四。但是,她卻對他的舉動產生了莫名的懷疑。
日落之後的時光,旁人不曾知曉的地點,以及,連她這位女友都不能告知的行為。下午從警署分別時,他隻是簡單地說有事耽擱、不能與她同行的,卻不曾言明所為何事。聯想到上次,她半夜在街頭偶然發現他的身影,沒有駕車,徒步奔走。麵對詢問,他對彼次的行事絕口不提,今天,這樣的情節仿佛直播到了第二集。
再往外發散一點,枝蔓延伸到白日那位不明身份的射手。他輕描淡寫地就將那人的存在從組員們的記憶力中抹去,不留一絲痕跡,實在不得不令她惴惴不安,猜測當中是否別有內情。
如果他做的一切俯仰無愧,又何必暗中操作,不足為外人道也?她開始隱隱地擔憂,她的好頭兒兼男友,該不會是一位黑警吧?
可是,他在消滅罪案、追查凶手的工作中分明表現得英明神武,帶領他們勇破奇案。
矛盾!
腳下不自覺地前行幾步,程小雨終究又陷入深沉的糾結裏。倘若,最壞的情況成為現實,她到底要不要去舉報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