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相逢難料禍與福(2 / 2)

“呃……瞳姐……呃……那個……那個女的……”

“我問你,是不是這瓶!”她的頭頂青筋爆綻,一雙眼睛狠狠地凸出來,瞳子裏布滿血色,如一隻紅血魔怪。

“是……”那人艱難萬分地吐出一個字,如履薄冰。

旁邊的同黨連連後退,卻不忘幫兄弟解釋:“瞳姐……你聽我說……那個女的是個差婆,我們擔心她是來場子搗亂的,所以想整……”

後麵的話被一記重拳打回了喉嚨。

“活得不耐煩了!”

一隻手抓住了她再次出拳的胳膊。身側忽然冒出的第三者,撐著膽子反駁:“厲嘉瞳,你是這場子的老板,我們尊稱你一聲瞳姐,是看在晨哥的麵子上。你別拿著雞毛當令箭,真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是麼?”厲嘉瞳麵色沉濃,敏捷地抽出手臂,又一拳出擊,隻中要害。剛才還氣焰熏天的古惑仔立即倒地蜷縮,做抱頭狀。

看來,她手上的力道著實不輕。

厲嘉瞳冷笑一聲,用一種幾乎魔鬼的聲音說:“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是你們這些小嘍囉。明知道剛才那個娘們兒是差婆還敢帶丸仔進場。條子沒抓到你們,全靠我撐著!不然你們以為,像你們這樣虎口拔牙,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巡查?現在你們跟差婆過不去,差婆將來就要跟我們這個場子過不去,到時候晨哥問起來,我把你們三個交出去就可以了,可是你們覺得,晨哥會怎樣對付你們呢?”

她收了拳頭,冷酷地一轉身:“這個場子我話事,一切都要聽我的。我心情好就讓你們在這裏做做小買賣,掙點零花錢,心情不好了,直接把你們交給條子,盡一個良好市民的義務也無妨。你們給我好好記住,晨哥做的是大買賣,要沉住氣,不能隨便三言兩語就跟條子杠起來。壞了事,你我都擔待不起。今天隻是個小小教訓,如果以後再犯,可沒這麼便宜了。”

邁步的瞬間,背後響起威風颯颯,令向來不服氣的人們,頓時都一百八十度轉變了態度,三百六十度地立體全方位敬仰起來。

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厲嘉瞳。如神如鬼,如邪如魔。

文明社會本應提倡寬以待人的美德,然而,在這群小混混的詞典裏,永遠沒有沒有和諧相處一詞。他們學識空乏,需要氣魄來壓製;他們處於社團底層,卻仍舊欺軟怕硬。

厲嘉瞳踏足江湖久矣,豈會不懂處世之道?今日的怒發衝冠,足以威懾他們好一陣子,暫時掃平前路莫名的路障。

瞳姐不好惹,這是當時在場每一個人的想法。

然而此刻,厲嘉瞳卻再也沒有腦袋思考。她撥開紛亂的人群,如離弦的箭一般往外衝去。

在門口被人堵住,一個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

“瞳姐,你要去哪裏?”

是阿達。

厲嘉瞳腳步短暫地遲疑,即刻又恢複了氣勢雄雄的樣子,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看著天:“現在沒時間跟你說。阿達,你去裏間找羽嫣,幫我鎮場子。我回來再跟你們說。”

再無過多的解釋,她繞過他便飆出了門。

阿達沒有再阻止,隻是暗暗皺起眉頭,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隱憂,轉瞬即逝。

夜已深沉,街上行人並不見多。長道交錯,燈火輝映,厲嘉瞳卻發現,她並不曉得該去往哪裏。

原本,按照她這位老江湖的經驗,這樣的事是絕不能多管的。細節決定成敗,做臥底,每天的生活如同置身於一個大漩渦中,她現在踏出的每一步路,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的旋舞,稍有不慎便會敗露身份,讓從前苦心經營的一切毀於一旦。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是儒士詩人的所謂大義。而她,隻想讓罪犯得懲、正義昭彰。

唯一而明確的目標,令她心中自有準則。所以,額外的事物,對她而言,不過是給生活增添細微色彩的小波瀾罷了。

然而今夜,或許是嚴采婥口中那句“小珊”喚起了她心底僅存的餘溫,又或許是想要減輕前路上可能招致的來自同僚的阻礙,厲嘉瞳升起了小小的憐憫,固執地鋌而走險,想要撲滅那位陀槍師妹因疏忽而引來的燒身烈火。

心下有些急的慌了,步履也急促起來。她不知道服了迷幻藥是什麼感覺,但每一次看到那些青年神誌不清的樣子,她都恨不得馬上給魏濂晨戴上手銬,把他甩到牢裏,一輩子不得翻身。

這個時候,她的目光所及之處,街口對麵,一個人影正插著口袋,低埋著頭,散漫地踢著人行道上的碎石子。

是嚴采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