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試探通關得駭聞(1 / 2)

晨曦漸明,魏濂晨的大宅內依舊燈光昏暗、氣氛冷冽,仿如永遠在黑夜,無法迎來白晝。

槍口毫無偏差地抵著厲嘉瞳的腦門,頭被按在了桌上,旁邊那個男人麵目猙獰地注視著她,還有正拿著槍的大D哥。

厲嘉瞳知道,她離製毒鏈條的距離一點點地拉進了。然而她更知道,麵前這個男人,這個叫魏濂晨的男人發怒了。

她完全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幾乎全部紊亂,帶著不可思議的節奏。

本以為做無間道每天出生入死,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可現在才明白過來,麵對死亡大義凜然、身心從未懼怕的人,也許會是百萬裏挑一的勇者。

這個勇者,與她無緣。

史鐵生曾有名言,死亡是每人必然經曆的一個節日。當初,厲嘉瞳開玩笑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聽到手底的人爆粗口說:一年之中那麼多慶典,老子寧願不過這個節。

並非人人都能像末期癌症病患者一樣,感恩地享受生命最末的時光,安心接受不知何時突然襲擊的死神,坦然麵對這個未約而至的不速之客。

的確,鮮有人不怕死。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把生命當做一切。

此時此刻,厲嘉瞳貼在桌子上,瞳孔渙散,呼吸早已不是自己的。心裏有多不甘,隻有她自己才明白。不甘就這樣失敗,不甘自己無由來的錯,更不甘步步驚心了那麼久以後,在苦心經營的路上前功盡棄,讓魏濂晨逍遙法外。

“你把條子引到自己的場子裏來,又讓蠱毒致人離奇死亡的消息傳得周街都知道,讓熟客不敢來光顧,周圍社團的長老們都嘲笑我們。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晨哥,條子不是我引來的,是阿Meg埋下的炸彈。”她把聲音醞釀得再顫抖一些,充分表達出內心的誠惶誠恐,又委婉地將過錯推到了魏濂晨的舊日手下身上,“現在那些差佬差婆三天兩頭來掃場,明的來完又耍暗的,集體踩完又出單個,頭天亮完證件第二天又上便裝,我也很煩。至於……至於至於蠱毒那件事,刑偵的友仔跟掃毒組根本不是一路的,我已經極力在他們麵前塑造良好市民正經商人的形象了,我比誰都希望早破案早了事。我們這些撈偏門的就靠大小客戶撐場,要是沒生意做,難道……難道我願意攬住一起死嗎?”

話到後半,戰戰兢兢多添一分。魏濂晨沒有應聲,但也沒有輕哼不屑,至少到現在,她依舊有翻盤的機會。

大D哥把手指漸漸彎曲,手心沁出的汗讓肌膚濕滑。他幾乎握不住槍柄,差一些就跌落地頭。槍頭壓在別人的太陽穴上,即便對方是最看不慣的那個,握搶的手仍然忍不住顫抖。

厲嘉瞳腦中迅速閃過許多畫麵,身旁這位喜怒無常的話事人,即便上一刻還笑的開朗,下一刻都可能瞬間轉變為嗜血劊子手。沒有人能預測到他的情緒走向,而她,竟然掉以輕心。

於是現在,她向來無懼的爪牙,得了大佬命令,舉槍對著自己。

一槍下去,一切都將結束。

厲嘉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腦中頓時浮現出某個午後,在炙烤的烈日下立誓懲奸除惡的場景;浮現出某個黃昏,自己在安全屋裏幾欲抓狂,向sir安慰的場景;浮現出某個午夜,韋世樂厲聲拒絕了幫助嚴采婥的請求,卻悉心等待她徹底酒醒才離開的場景。

人們常說,在死亡前,能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能看清自己的心。

好吧,厲嘉瞳,她承認,她的不舍,落在了某個與新聯絡人交心的午後;她的牽係,烙印在了某個和小粉絲撞牆的夜晚;她的心,淪陷在了某個拿著別人的生日蛋糕快樂自己的深夜。

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她原本想等旌旗飛揚的時候再去理會——現在,怕是沒有機會了吧。

保重,韋sir。我再不能與你並肩作戰。保重,嚴采婥。我再不能做你的偶像。對不起,向sir。我辜負了你的厚望。她在心裏如是默念。

……搞什麼飛機?!她明明還沒有死掉,怎麼可能看見向sir在那道聖光盡頭對她微笑?為什麼?為什麼?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沒有聽到預料中“砰”的一聲槍響,卻聽到魏濂晨滿意的笑聲:“起來吧,阿瞳。我隻是試探你的。要跟我做核心任務,當然要選最忠心的人。”

“多謝晨哥。”厲嘉瞳努力恢複著鎮定,緩緩站直身子,天知道她現在的內心有多疑惑,樣子有多狼狽。

接過手下送來的茶,她用餘光審視著大D哥。他收了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她的死活,與他毫不相幹。

冷血的魔鬼啊,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話事人命令的槍口,可能對準他自己?

厲嘉瞳的心跳驟然失常了片刻,仿佛回到了某個清晨,聽了一場改變她生命軌跡的庭審。

她不知是好運還是倒黴,被抽中作為陪審團出庭,在證人指證某位大毒梟的證詞裏,聽到了一位犧牲警員的臥底日記。那位年齡長她近十歲的前輩,用鮮血奏成了一曲正義的凱歌。這種聽起來隻有小學道德學科課本裏才能發生的故事,卻實實在在發生在她的身邊。最諷刺的是,那位臥底,竟是被一位不知情的同僚開槍誤殺,而同僚本是懷著為民除害的心正當防衛。不知道,那位臥底中槍時的心境,是否比剛才的自己痛苦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