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沉重的午後,韋世樂想到了他的好兄弟向榮,想到了他最不聽話的下屬厲嘉瞳。這兩個因與毒梟鬥爭而時刻把自己的命係在懸崖上的人,天天都在黑白邊緣上徘徊。
為了讓社會上高IQ高EQ的罪犯得到應有法律製裁,他們踩著劍鋒,舔著自己和別人的鮮血。向榮已經為他一生信仰的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厲嘉瞳還在這條信徒路上茹毛飲血,除了派他們執行任務的上司和他們自己,永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犧牲了多少,又是為了什麼。
然而現在,對麵這位年輕的學生,卻發出疑問,所謂的法製社會,究竟是不是隻有一個虛幻的名字。隻一句,已經問懵了高級督察,讓他感到莫大的諷刺。
稚氣未脫的人讀故事,或許覺得相依者生離死別、有情人難成眷屬很虐心。在韋世樂看來,這些都是小菜一碟。大概在警隊浸淫久了,同時受到毒品調查科和重案組兩個部門的洗禮,他的虐點變得奇怪,他最難忍受的事,是胸藏正氣者被迫折腰,仗義執言者終究噤聲,理想滿腹者親眼看到理想破碎。
眼下的情形,正是讓他感到虐心的情形之一。他幾乎停止了呼吸,卻聽到孟寰庶說:“所以我決定親自動手,知識改變命運。我研究了很久才發現了超級細菌的奧秘,於是找機會取了陳文新和張東海的頭發做細菌測試,最終發現適合他們的菌株。陳文新那天到星野士高飲酒,喝的酩酊大醉才離開,我趁他鑽入小巷、靠著牆狂吐時給他種了一點細菌,然後,慢慢等他的身體被腐蝕得差不多,再注入抗生素。張東海也是一樣的。”
“那麼咀爽爽飯店的屍體,你是怎麼做到的?”鍾立文思路清晰地問出心中疑惑所在。
“他們老板和老板娘不在,隻有大小姐一個人看店,忙裏忙外難免有疏忽。他們店鋪幾乎每天都有送食材的工人,拿著紅白藍膠帶。我趁她不注意混進去,等工人走後,把屍體取出來,擺在菜架旁邊。菜架背後原本係了一塊白布,我把白布遠離屍體的一端解下,隻係著靠近屍體的一端,用它掩蓋住屍體,在靠牆的另一個方向用冰塊綁住另一端。白布跟牆麵的顏色接近,何寬心在微弱的燈光下檢查,自然沒也有發現屍體。她關門以後,冰塊一點一點融化,白幕掉了,第二天她自然就發現屍體了。我本來是想借此給層峰社高層一個威懾,但是,好像並沒有用。”
何寬心的父親是層峰社舊坐館的兄弟,也是層峰社昔日的高層。程小雨明白他的意圖,插嘴說:“層峰社……這個你不用擔心,也許哪一天他們就被扳倒了。”
“誰會扳倒他們?”孟寰庶的語調驟然升高,麵上的喜悅一覽無餘。
程小雨驚覺失言,終究把心中的答案壓到了心底更深處。而後,她抿起嘴,唇角逸出與真心背道而馳的名字:“要麼NB,要麼O記,他們一直在努力。”
韋世樂抬起頭望她一眼,決定將話題拽回正道:“我們來談談林帛和趙曉穎,你為什麼要把她們拉下水?”
孟寰庶有些詫異地睜大眼睛,搖了搖頭說:“我沒有把林帛拉下水,是你們自己查到她的。至於曉穎,我們倆在孤兒院就認識了,她知道我的身世,一直很同情我。可是我不需要同情。她被人領養後我們斷了聯係,進了大學才在社團裏很巧的又遇到。她有病,需要錢治療,但是她的養父養母生意失敗沒有錢,所以她瞞住他們,隻有我知道。她打工也是為了可以存一點錢。我知道後請她幫我做一點事,答應把我負責的課題一半的獎勵給她治病,她沒有多想便同意了。後來她才發現我做的事到底是什麼,也感到了憤怒和後悔。也許因為她的病本來就不容易治療,所以她想豁出去,以此來贖罪吧。”
韋世樂追問:“那麼,她刻意跟林帛申請到一個宿舍,也是你的主意嗎?”
孟寰庶毫不隱瞞:“那隻是一個巧合,倒黴的巧合。她想打工掙錢,所以沒辦法家校兩邊跑,就申請了宿舍。現在,我的故事說完了,該你們說了。阿sir,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發現曉穎不是凶手的?”
“很簡單。”韋世樂也直言不諱,“你雖然利用了鶴鳴居有微波烘幹機這個事實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但是你忽略了一點,鶴鳴居的微波烘幹機是全封閉式,要烘幹物品必須將整個成品裝進去。可是那台機器隻有半人高,根本裝不下一個卜瑤蓮。還有,趙曉穎11月1號早上生病所以請了假,雖然很容易讓我們懷疑她是故意製造不在場證據,但是,真正故意的不是她,而是你。你給星野disco送了貨以後直接回到學校,出現在實驗室,他們就拉你幫忙,看起來好像你那天出現了,有不在場證據。實際上,你出現的時候已經接近八點了,根本無法洗脫嫌疑。”
對麵的青年終於在他的回答裏敗陣,聲音輕淡地歎道:“願賭服輸。阿sir你始終略勝一籌,我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