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生命中,可能都出現過一段無法言說的過往。有人銘記,有人健忘。記性太好未必總是長處,它可能時刻提醒著那段曾經,成為腦海裏揮不去的苦澀;善於忘卻也未必總是劣勢,或許,遺忘的那個才能高枕無憂。
韋世樂審視三角桌對麵這位對所有往事從始至終深刻清醒的女生,看到她麵上如釋重負的神情。那是一種不再需要保守秘密的、一身輕鬆的釋然。
他不禁回想,厲嘉瞳的身份在暴露在程小雨麵前的時候,他是怎樣的心情。似乎,那也是一種釋然,不過,不是輕鬆放開,而是抱的更緊,隻是,可以抱得更舒適一些。
思罷回神,他望著身旁讓他可以抱得更舒適的人,輕挑了眼瞼,提醒道:“這次的結案報告是你的。”
“What?不是吧?”程小雨一瞬間變鬱悒,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靂。
別人拍拖,她也拍拖。別人家的男友對女友嗬護備至,她家的男友對女友……任務備至。
果然,美好的想象大抵總實現在別人的故事裏,而自己的經曆則時常提醒現實的骨感、實踐著生於憂患的至理名言。
她懊惱地垂下頭,覺得有必要反省一下當初怎樣上了這艘賊船,他卻發話了:“今天隻有我們四個人在場,對現場的情況最了解。立文後天考升級試,阿詩要做他的堅強後盾,所以隻剩下你我了。整理結案資料這種低級工作,你總不至於讓我這個頭兒來完成吧。”
她歪起腦袋,瞪圓了雙眸直視他的目光,對峙三秒過後,又轉向粉牆。牆外,林帛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踏著愈發微弱的尾音,將頭靠近了她的耳畔,氣吐如雲:“放心,我會陪著你寫的。”
她頓時紅了耳根,連帶脖子也變色,舌動唇不動地嚅囁道:“喂,他們幾個在鏡子背後看著呢。”
“Who cares.”
程小雨在他的回答裏蹙了額心,心虛地轉過頭,隻望見了一整麵鏡子牆裏自己的臉。這一麵雙層玻璃,問詢室裏的人隻能看到鏡麵反射的影像,而隔壁監控室的人卻可以透過它,清清楚楚地一覽問詢室內的情形。
幾位下屬在鏡像後麵起哄揶揄,歡樂得好似彩票中了尾獎。當然,這一切沸騰場麵鏡子另一邊的程小雨都看不到,不能感受半分。她佯裝淡定地起身,放棄了思考他們可能的反應,頭也不回地跨出了屋子。
整理資料是最為瑣碎的事,需要相當的耐心和細心,任何細節都不能錯過,任何文字、圖片都不可遺漏。相較之下,結案報告雖會殺死成片腦細胞,繁複程度卻小了許多。程小雨有條不紊,選擇了先完成後者,當結案報告中所有細節敲定完畢,又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刻。她靠上椅背伸了個懶腰,腳下的滾輪隨著她仰身的姿勢向後滑開兩尺。
“終於搞定了啊!”
環顧四望時,才發現偌大的屋子裏已經人去室空。片刻前同事們相繼告別,她專注於電腦屏幕中的文檔裏,隻顧著嘴上說Byebye,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早已悉數離去。
“不是吧,就剩我一個人了?”呢喃的詞句間,透出一絲落寞的傷感。
韋世樂從獨立的高級督察裏間步出,刻意敲了敲隔間的房門:“咳咳,我想,我應該還算人。”
她赫然轉頭,心生歡喜,又忍俊不禁:“噗……Happy gor,你沒走嗎?”
他答得稀鬆平常:“看來你不是很想我等你一起收工。”言罷轉頭,疾步折回辦公桌前,收拾著台麵的物品。
她急忙反駁:“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剛才以為你不在,還有些失落。”
見他麵上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身為頭兒,若不能以身作則、等到事情都完成才收工,作為下屬的我會很失落,覺得自己倒大黴跟了一個不靠譜的上司。”
此刻的解釋,散發出濃濃的不可磨滅的掩飾氣息。
掩飾她的小心思,掩飾她對他萌發的情愫。
他麵上笑容愈盛,滿意和自負染滿心懷,手中的動作卻停下了。抬頭時,望向她的眼睛裏,有著瑩瑩亮亮的光芒:“快把結案報告完成版send過來,我檢查沒問題就可以走了。”
聽著他溫潤的語氣,她心生暖意,回應的話語裏也多了幾分躍動的靈氣:“好啊。嗯……不如你到我這裏來看,省幾秒上傳附件的時間。”
“你還真懶得過分。”嘴上雖抱怨,人已徑直走出寬敞的外間,駐步在她的身後,“把視圖顯示比例放大到百分之一百二十五,直接調到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