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來,蘇湘才發現樊洛鎮並不平靜,缺角的屋簷,斷折的車轅,坑窪不平的牆麵和石板路,毀壞破敗的痕跡隨處可見,想來兩撥人的矛盾由來已久。
這些少年們推搡著蘇湘二人東折西轉地走了幾裏路,小路越來越僻靜,周圍蒼天樹木漸多,風過樹葉翻湧如浪,蕭聲陣陣,蘇湘側頭瞥了眼大黑痣,發現她並不意外的樣子,看來對她們要去往何處很是了然。
又走了一陣子,一條渡河橫在眼前,河麵很寬,幾條船隻在上麵飄蕩著,卻並不靠岸,小胖墩曲指吹了個呼哨,揚聲笑喊:“小舞,你高城哥回來啦!”
蘇湘發現第三條船上冒出個小腦袋,腦袋上紮了個朝天辮,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約莫隻有八九歲,他在船上蹦了兩下,扭頭催促劃船的同伴:“快快快,胖子哥回來啦!”
嗓門挺大,站在蘇湘身旁的少年們頓時發出一陣哄笑,高城作勢要拍他們的腦門,臉上罕見地露出一抹窘色:“哥就是又胖又醜沒人娶怎麼了,真打起架來你們還不是要靠我護著,哼。”
“是是是,胖子哥威武。”
“滾——”
蘇湘用餘光瞥見,大黑痣的臉上閃過一抹輕蔑和不屑之色,她這才琢磨出那一絲絲的違和感在哪裏,這個世界的設定是女尊男卑,但這些少年的舉止表現卻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若是一個兩個還可以說是個性,但一群人都這樣,這便很不尋常了。
“小六哥!”幾條小船很快靠岸,大家說說笑笑地,那個叫小舞的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他用手捏著臉皮朝高城做了個鬼臉,船還沒停穩便轉頭一下子撲進了六指少年的懷裏,仰頭齜出顆尖尖的小虎牙,“小六哥,小舞很想你,你們下次帶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小心掉進河裏。”小六忙伸手接住他,抱著他抬腳上了船,難得臉上露出絲笑模樣,然後回頭看了蘇湘一眼,又飛快別開,別扭道,“上來,一會兒帶你們去見大哥,不要亂說話。”
“跟她廢話什麼,蘇家人沒一個好東西,大哥自有主張。”高城顯然沒有他的耐心,簡單粗暴地將兩人推搡上船,然後用手撥弄了下小舞的朝天辮,從懷裏掏出個小糖人,不是滋味道:“沒良心的,就隻記得你小六哥啊?”
“不是,我心裏還有小糖人兒!”
“哈哈哈——”
上了船,大家的警惕都放鬆了幾分,幾個人打打鬧鬧地擠作一團,蘇湘和大黑痣終於能喘口氣,她抬眼打量四周環境,河對岸是一個相當大的村子,房屋造型竟意外地別致古樸,精致的八角樓若隱若現,陽光柔和地灑落下來,在枝葉房簷下暈出團淡金色的光線,安靜祥和,這裏的人,比她想象中生活的要好多了。
一路朝村落中心地帶走去,路邊遇到打招呼的人同樣多為男子,女子也有,但相對來說就少得多了,轉過一片花圃遊廊,迎麵猝不及防地撲出一隻體型巨大的白影,挾風帶電地從眾人頭頂一掠而過,帶起股讓人顫栗的寒意,被堵住嘴的大黑痣也忍不住“嗚嗚”驚叫,蘇湘猛地回頭。
那是一匹通體雪白光亮的巨狼,四肢矯健,爪牙如刃,無聲地落地後鬃毛猶自如潮湧動,威風凜凜,它扭頭朝眾人看來,目光森寒幽綠,似一團來自地獄的火焰。
沒錯,這匹狼是隻獨眼,另一隻眼上有刀疤斜貫而下,讓它看上去更加猙獰可怖和令人膽寒。
這匹狼隻扭頭威懾性地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邁著矯健的步伐朝前走去,花圃的一側有扇圓形的拱門,拱門中央有名女子抱臂而立,雖然隻穿了件樸素的短褂長褲,但看氣質卻絕非尋常人,腰細腿長,頭發利落地高高束在腦後,整個人精明而幹練,雪狼悠悠地穿過花圃邁步走至她身前,她輕笑了句:“斬雪又頑皮了,看看糟蹋了這一地的花兒。”
斬雪抖了抖身上流暢光滑的鬃毛,幾片粉嫩的花瓣飄落下來,六指恭敬道:“子珊姑娘。”
其他人的態度也明顯很是尊重,就連小舞都舉著啃了一半的小糖人兒,規矩著不亂動了,看來這人身份不低。
“又出去惹事了?”這位叫子珊的姑娘抬眼看了蘇湘二人一眼,眸光略冷:“你們大哥剛歇下,有什麼事等他醒了再說。”
“哦,這次也不是我們先招惹的,都是這些蘇家人。”小胖墩高城嘀咕著,眉眼看上去有幾分著急,“大哥腿疾又犯了?”
“出了什麼事?可是小六他們回來了?”
子珊剛要抬手讓人把蘇湘他們先帶下去,一道清越微冷的嗓音驀然自背後響起,斬雪四肢如飛,踏著花瓣飛撲而來,六指和小胖墩他們興奮地喊了聲“大哥”,蘇湘隻覺得大腦嗡的一響,有刹那的空白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