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鐵門緊閉,嚴防死守,精神病人們理所當然地再怎麼跑也根本不可能跑得掉,但是這種甩開膀子滿地撒歡兒地暢快感,讓他們人人都非常滿足,一路瘋跑一路沿途搞破壞,縱情高歌的,脫衣裳裸奔的,抱著醫護人員猛啃不放的,一時間熱鬧非凡。
然而,造成這場動亂的罪魁禍首蘇湘和夏凱幾人,就沒有這麼開心了,他們被綁了起來關進單獨的病房裏,受了一次電擊,又連續服用了兩天鎮定類的藥物,這才被重新放出來,不過放出來後也明顯變成了重點關注對象,她被斷定為心理有問題,需要心理醫生進行疏通和輔導。
“你的家人有多久沒有探望過你了,你心裏是否會有不滿?”
“可以說下你過去的生活嗎?”
“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事情來的這裏嗎?”
“據我了解,你似乎已經記不清自己的父親了是嗎?”
“是否發生過一些事情,讓你印象比較深刻的?”
“……”
巴拉巴拉巴拉。
蘇湘覺得眼前做輔導的青年應該是個實習的心理醫生,他並沒有太多的詢問技巧,一直在不停地盤問別人的各種痛苦經曆,讓人一遍遍地回憶,揭開鮮血淋漓的傷疤,沒有安撫和慰問,但凡心理稍微脆弱點兒的,都得被問的崩潰掉,蘇湘沒什麼可說的,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這種反應落在對麵的醫生眼裏,就變成了極度的不配合,正打算再說些什麼,蘇湘突然打斷道:“我不喜歡跟你說話,你給我換個別的醫生吧。”
實習醫生頓時麵露尷尬的窘色,最後草草地結束了談話。
那天鬧事過後,蘇湘才隱約聽說了王海洋發飆的原因,他的媽媽死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唯一記掛著他的人,再也不會來看他了。夏凱和王海洋跟蘇湘一樣,都受到了更加嚴密的監控和管製,從那天之後,蘇湘至今沒有再見過那兩人,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倘若以上帝的視角俯瞰這裏,精神病院的確是個充滿了精彩和歡樂的地方,每天都有不同的熱鬧在上演,可是置身其中,時間越久,越能體會那種看不見盡頭的壓抑和絕望。
逃吧,蘇湘從沒有一刻有如此強烈地衝動,趕緊逃出去吧,再呆下去,她真的會發瘋。
可是直到現在,她也沒有遇到一個可靠的盟友,夏凱要逃走的願望並不強烈,王海洋留在這裏是最好的歸宿,而且他的媽媽一死,能不能繼續留在這裏還是個問題,夏凱非常同情他的遭遇,覺得能多照顧一天是一天,並不急著走。
楚崢和郝帥,這兩個人就像謎一樣,她尚未看透,性情最單純率真的言子瑜,現在對她已經有所戒備了,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清醒,畢竟在這裏要證明自己是個正常人實在是太難了,至於其他人,她並不是十分熟悉。
這麼想來,事情有些難辦啊。
這天天氣晴朗,雲層稀薄如紗,他們難得被允許到露天的小花園裏散散步,蘇湘卻有些沒精神,無精打采地坐在花壇上想著心事發呆,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蘇湘扭頭,看見楚崢捏著自己的手指頭小心翼翼地在打量他,她眨了眨眼,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阿湘,你,你怎麼樣?”
蘇湘看著他的眼睛,陌生而又熟悉的樣子,他的眼睛形狀非常好看,挑著眼角看人的時候,帶著種霸道的淩厲感,而看向心上人的時候,又總是溫柔地要將人溺斃在裏麵,黑曜石一樣的黑,反射著明亮耀眼的光芒,像是一把封在冰川下的火焰,冷漠又多情。
蘇湘看得有些近乎著迷,楚崢略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耳根泛起一層薄紅,搭在花壇上的手指裝作若無其事地移了移,指尖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輕輕地抵著蘇湘的,十分青澀的模樣。
對此蘇湘頗覺奇特,她對他有種特別的感覺沒錯,那是因為有之前幾次遊戲的後遺症,但他的反應就有些耐人尋味了,想了想,她直接抬手搭上了楚崢骨節修長漂亮的手指,後者立刻像隻受驚的兔子似的顫了下,但是並沒有抽走手指,隻是耳根處的紅暈漫延開來,染紅了臉頰和弧度優美的脖頸。
“楚崢,你覺得我是個瘋子嗎?”蘇湘捏了捏他的手指,注視著他的表情變化。
“怎麼會?!”楚崢猛地扭過頭來,唇角抿了抿,態度鄭重而嚴肅,“阿湘,我知道你不是的。”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露出的手臂上覆著一層線條流暢的肌肉,跟他此刻軟綿綿的性格是很不符的,倒是很像他的另一個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