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湘捏了兩下他的手指,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強壓下心頭彈起的悸動,麵色波瀾不驚地抓起了他的手,將自己小小的手掌放了進去,在他的掌心輕輕撓了撓,挑逗一般的姿態:“你明明之前跟我並不熟悉的。”
“因為阿湘你對我也很好啊。”不知是不是怕癢,楚崢猛地合起手掌,將她軟軟的小手整個兒包裹了進去,彎著眼睛靦腆地笑了起來,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額角上一條極淡的疤痕,“還記得我在餐廳裏被碎片割傷的時候嗎,那時候餐廳裏那麼多人,可是隻有你跑過來問我有沒有事,我覺得特別開心,而且 ,而且阿湘你長得真的很好看呢。”
“哦……”蘇湘心想,那隻是她的本能反應而已,至於長相……沒想到他對她的好感來得竟是如此的簡單和……膚淺。
一時無話可說,兩人交握著的手指開始發燙,似有火花沿著接觸的皮膚一路劈劈啪啪地炸裂開來,楚崢喉結動了動,嗓音有些發啞,“你,咳咳……你為什麼不跟大家一起過去玩?”
楚崢捏了把自己的嗓子,然後指了指熱鬧的活動區,唱歌的,跳舞的,下棋的,打乒乓球的,蘇湘沒興趣冒充神經病,再者,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監視視線,於是沒什麼精神地搖搖頭,單手抱膝,下巴擱在屈起的膝蓋上,挑著眼角反問道:“你怎麼不去玩?”
楚崢側坐著身子,聞言抬手揉了揉她的長發:“阿湘,你別這樣消沉,我怕,我怕你變得跟阿興一樣了。”
對了,還有阿興。
據說阿興的反常也引起了醫生的注意,他常常被帶去進行心理疏導,但效果似乎並不理想,也不知道醫生跟他說了些什麼,原本四大皆空的阿興突然間就崩潰了,抱著腦袋嚎啕大哭,手臂被指甲抓得鮮血淋漓,最後是打了鎮定劑才昏睡過去的,可是鎮定劑這個東西,打多了也是會上癮的 。
“阿興現在怎麼樣了?”蘇湘問。
“現在好多了,那天哭得可凶了。”楚崢指了指蹲在角落裏的阿興,那個烈焰紅唇,蒼白的跟惡鬼似的張偉也在,但奇怪的是並沒有再暴躁地欺負阿興,反而像被阿興同化了似的,也雙眼無神地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湘你別怕,其實醫生給我們做心理疏導很正常的。”楚崢似乎是想起了她之前的遭遇,想要安慰她幾句,搜腸刮肚地想著說辭,“我也經常被他們找去聊天呢,不過他們的問題大多很奇怪,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就像,就像說的是另一個人一樣……”
說完這句話後,楚崢臉上的神情陡然變了,眸光閃了閃,狹長的鳳眼微微眯了起來,臉上溫軟柔和的線條變得銳利,笑容斂去,飛薄的嘴唇緊抿著,整個人透出幾分寡情的禁欲氣息,他垂眼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指,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蘇湘沒抬眼,所以錯過了這刹那間的變化,她盯著楚崢的腳尖思索片刻,然後突兀地道:“楚崢,你想逃出去嗎?”
“嗬。”
僅僅是一個單音節,便讓蘇湘霍然抬起頭,驚悚地瞪大了眼:“你你你!”
楚崢將手指抽離,蘇湘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仿佛連胸口也變得空蕩蕩起來。
“你想逃出去?”楚崢純黑的眼瞳仿佛凝著薄薄的光刃,英俊而凜冽,明明還是一模一樣的皮囊,蘇湘卻立刻意識到皮囊下已經換了一個人,晃了晃神,然後英雄氣短地連連否認道:“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楚崢雙手抱臂,挑著飛薄的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在蘇湘已經打算好耍賴到底的時候,他突兀地開口:“我可以幫你,但是,你要帶阿興一起走。”
“嘖,都說了我沒想出去,你聽錯了。”蘇湘忽略心底巨大的失落和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感,跳下花壇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哎呀,坐得太久了,該起來溜達溜達了。”
說著就伸了個懶腰準備起身,卻被楚崢猛地一把拽了回去,蘇湘被扯了個踉蹌,楚崢一低頭湊近她的耳朵,鼻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劃過,帶起一陣輕微的戰栗感,楚崢隱約笑了一聲:“我又沒怎麼樣你,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怕我?可你剛剛不是還抓著我的手不放嗎?”
這個問題蘇湘也說不清,硬要說的話,可能是對於未知的一種本能的恐懼,相比於另一重軟噠噠透明般的人格,楚崢此刻的這個人格像是一團黑到極致的濃鬱的迷霧,看得久了,會有種墜入深淵的錯覺。
她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直接撕下了他臉上的偽裝:“楚崢,終於不裝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