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的臉色很冷,比以往更冷,她迎著夜風肅立,腰間的短刀寒芒更甚,隱約間暗藏殺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開口說話:“是城主下令動的手?”
聲音很冷,穿透了夜風,似乎要刺破這沉沉的黑夜。
江仇點頭:“蒙城的軍隊傾巢而動,高手盡出,帶隊的,正是刑山。”
刑山二字很是刺耳,秦舞聽在耳中,冷笑不止:“刑叔叔......”
此刻夜色深沉的厲害,一抹寒意從周遭席卷而來,江仇抬頭望向天空,無月無光,一片幽色,帶著專屬於深夜的落寞,剛好映襯了他們此刻的心情。
而下一刻,秦舞再次開口:“我想上去看看。”
江仇側目,問道:“看什麼?”
“殺父仇人。”
“我陪你。”
“嗯。”
......
蒙城的人都知道,上將軍刑山有一個習慣,他喜歡穿著盔甲,很少有人能夠看到,他脫下過那一身厚厚的,陪他經曆過無數大小戰爭的盔甲。
他的盔甲陪他殺敵無數,沾染過很多人的鮮血,可是,他從來都不去清洗,因為,那是他的軍功,以 及,驕傲。
今夜,他再次征戰而回,盔甲再次沾滿了鮮血,可是這一次,他卻迫不及待脫下了盔甲,然後扔入了火堆,燒成了一堆廢鐵。
他望著融成一團的鐵塊,想起了某個高大的身影,於是,深夜之間,刑山突然有些難過......他的眼裏有些酸澀,為了一些莫名的情緒,為了,死在自己手中,那位,多年的摯友。
夜色很靜,很冷,天地間的一切都在此刻選擇了沉默,包括,那些在城中廝殺了一天,同樣身染鮮血的無數將士。
可是刑山睡不著,他走入院中,望著黑夜沉靜,心頭思緒多多,轉瞬間便有數聲歎息,在這無比安靜的夜色間,顯得那樣淒涼。
因為安靜,所以一旦有任何聲音響起,都會十分突兀,惹人注意。
譬如,夜風吹過的寒涼之音;譬如,這間院門突然被人推開時發出的聲響;譬如,那個從院外傳入,比夜色還冷,帶著數點寒意的女聲:“刑叔叔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覺,是怕做噩夢嗎?”
聲音不大,卻足夠驚醒一個在深夜裏沉思的人。
刑山微凜,抬頭望向院門,那裏,秦舞冷著一張臉出現,她的身邊,站著江仇,一言不發,卻讓人感覺危險無比。
刑山從未見過江仇,但是他望了過去,隻是一眼,便知道這個冷漠少年就是秦漢親封的蒙城獵將,而此刻剛好和秦舞一起出現,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三個人在黑夜裏對視,時間仿佛凝滯,空氣逐漸變冷,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隨時都會凝成冰點,然後凍傷每一個人。
對於秦舞的問話,刑山不想回答,因為沒有意義,他隻是默默的看了一眼這位自己從小看到大的侄女,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該回來。”
是不該,不是不能,一個字,透露了刑山的憐憫,以及,對自己所做之事的無怨無悔。
秦舞冷笑:“我回來隻為了證實一件事,我爹是不是死了?”
刑山點頭:“是。”
“是你殺的?”
“親手所殺。”
很直接的問話,很坦白的回答,夜色的涼意在這一刻冰到了極致,然後秦舞拔出了腰間的短刀,刀刃處的寒芒無比攝人,可是在刑山看來,卻不過是一個笑話。
他甚至沒有皺一下眉頭,沒有動一下身子,隻是輕輕歎著氣,古板的臉上不曾動容,冷淡依舊,他說著:“我曾經答應過你爹,任由江仇帶你離開東陸洪國,然後隱姓埋名度過一生,我已經打算放過你,可是你,為什麼不放過你自己?”
秦舞說道:“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報仇。”
刑山的聲音逐漸冷酷:“你活下去的意義,可以是報仇,所以,你應該活的比以前要更好,然後,逐漸變強,那時候,你才能來找我,才有可能殺掉我,現在,你回來,不過是陪你爹一起死。”
刑山說的這些話很現實,卻又很有道理,尤其是在江仇聽來。
他忽然覺得,秦舞似乎有著和自己相同的命運,在這深沉的黑夜中,這般情緒分為清晰。
秦舞卻隻是冷笑,她握緊了手中的短刀,一步步逼近刑山,哪怕她知道,自己對他構不成半點威脅, 可是,飛蛾撲火,總是有原因,比如她現在的處境。
隻是她最終還是沒能揮出哪怕一刀,因為,有個人從身後走出,攔在了她前麵。
秦舞抬頭,望見的,是江仇的背影,厚實堅定。
刑山抬頭,望見的,是江仇的瞳孔,暗藏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