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河流的聲音(1 / 2)

東南大陸交界,往北大約千餘裏有一片荒穀和大山。

那裏沒有人煙,沒有樹木,沒有活物,隻有一片碎土,伴著黃沙,從古至今,寂靜了數千年。

碎土成塊,便成了岩層,岩層聚集,便彙成高坡,坡上裹上了黃沙,就形成了山峰,峰嶺隨年月增長,經久不息,從不疲倦。

如果不出意外,這片峰嶺也許會一直長下去,直到追入天際,直到被兩座大陸的所有人看到,然後奉為神奇。

可是,這片大陸之上似乎從來就不缺少意外:在不可知的一些日子裏,黃沙之間突然流入了一條大河。

河水很寬,撞擊著波濤,從不可知之地而來,帶著一些不可知之人。

河水從北方開始流動,往南麵而去,攀過了幾座大山,隨後便落下,起伏之間,湮沒了這裏的很多荒涼。

於是,水勢而過的地方,有了很多不同。

荒穀之間開始有了生命。

大山之中逐漸興起生機 。

有綠芽從岩層中頂風而出,無數細小卻堅韌的爬蟲在土塊中穿行,荒蕪中有了歡快,平凡中多了希望。

這片荒穀從此不荒,大山宛若新生,陽光從天空落下,照在這裏一片安寧,便是人間之景。

河流繼續流動,來來往往,不曾停下,隻是偶爾,會有歎息聲從波濤中傳來,無比落寞,並且深沉。

這些聲音在安靜的峰嶺間響起,在流動的河流中傳唱,持續了很長時間,意韻莫名,卻很難理解,似乎,這不是人間的聲音。

直到某一天,那條河流悄悄流過,便離開了大山,如同來時一般,走的也很神秘,去到不可知之地。

那陣歎息隨之而去,隻留下幾度回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許很久,也許隻是一瞬,一個男人來到這片峰嶺之間,他好像是突然出現,又好像是一直都在,看著這片人間之景,他點點頭,感覺很滿意。

似乎這一切,是一場傑作。

他的眼裏藏著一片水光,水色彌漫間有之前那條河的影子,河水很寬,在瞳孔中翻騰,歡呼雀躍,像是故地重遊,所以很開心。

男人站了很久,沒有說話,日升月移間,就這樣過去了很多夜晚。

黑夜過去,便是白晝,這樣的交替一直都在,卻又似乎每天都不一樣。

那個男人看著夜色,忽然在某個時刻望向了東邊的方向,那裏是洪國最偏的地域,非常遙遠,視線當然不可及,尤其是在黑夜。

可是他就這樣看著,若有所思,臉上表情很淡,卻帶著莫名情緒。

然後他消失了,黑夜間突然沒了他的蹤影,隻有隱隱的河水流動聲在空氣中震蕩,證明著他曾經存在。

黑夜總會過去,黎明前夕的那一刻,當第一束陽光剛剛灑下,他又出現在原地,似乎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隻是這一次,他的身邊,多了兩個人:一個少年,一位少女,都在昏迷。

那個男人低下頭,看著那個少年,眼神中的河流開始翻騰呼嘯,似乎正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低下了頭,想起了一些往事,感覺有些悲傷,於是,峰嶺之間,再次響起一陣歎息,如之前那般,落寞,並且深沉。

......

江仇正在做夢,夢裏大千世界,他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見到了一隻孔雀,在天空中飛翔,躲避著很多未知的追逐,然後被擊落,重傷,在風聲中湮沒了生機,最後化作一片刺目的血色消失。

他見到了一片流水,在深林間流淌,從這一棵樹,流到另一棵樹,這片流水,似乎很孤單。

他見到了一座城,城裏的景色很迷人,城裏的人卻很陌生,他走在路上,被風吹過頭發,自己不願理會,卻也無人問津。

他見到了一個客棧,客棧裏有個白胡子老頭,有個高大的漢子,還有一位姑娘......他和這些人說著話,交著心,相識著,相知著,最後,卻分離著。

他見到了一場殺戮,見到了一次逃亡,見到了很多廝殺,也見到了,某些人的死去,以及,自己的淪落。

他最後見到了一條河,河水很寬,也很溫柔,他看著這條河,身體的疲倦漸漸被河水衝走,所有的傷痕似乎正在慢慢愈合,他感覺到了力量,感覺到了氣息,於是,他便醒來。

在一片布滿綠色生機的峰嶺之間,江仇醒了過來。

秦舞就睡在江仇身邊,臉色很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隻是呼吸還算平穩,氣韻尚且正常。

江仇看了一眼,確定了她沒有大礙,這才轉過目光,望向四周,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隱沒在一片繁花之間的那個男人。

他望著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也在望著他,隔著三尺的距離,兩個人的目光漸凝,然後同時垂落,似是心事重重。

江仇麵色如常,冷靜十分,他平穩著呼吸,然後開口:“我好像見過你。”

他的聲音幹啞,似乎有血卡在喉嚨深處,有些刺耳,卻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