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處在極地之巔,遠隔人世,少有人煙。
除了那座孤山,便隻有一條秘密小道通往外界。
這條小道不夠寬,卻足夠長,並且很不好走。
中間橫跨了一座山穀,在天地間聳立,像一處絕景。
很少有人知道,這條默默無聞,不被世人知曉的小道,其實隻是磨刀老人曾經揮下的一刀。
在那一刀之前,小道還是座山脈,綿延很多裏,望不到盡頭。
那一刀之後,山脈盡碎成石塊,在天地間沉默,鋪成了那條路。
那一刀,幾乎成了奇跡。
恰似個傳說。
江仇和海魂就走在那條小道上,腳下踩著斑駁的石塊,望著一眼無邊的遠處,心中對那位老人更多了幾分敬重。
誰曾想到,刀皇跨越生死的一刀,隻為了告別往昔,斷絕過去,斬碎了大山,是為自己,留下了小路,是為世人。
情懷仍有,私心亦存。
這樣矛盾的一個人物,隻能活在傳說,被人拿一生仰望。
江仇不止一次對那位老人興起崇拜,未見其人,但見其事,便足夠讓這位冷漠少年將其引為前輩,默默追趕。
這一條人生路,需要慢慢走,不能造次。
這是江仇心中所想。
亦是將來所願。
如今小道之上,他們走的很慢,因為離開東海,便等於告別了過往,選擇了人世。
卻又偶爾速度加快,似乎,關於外麵的世界,他們同樣期待。
海魂情緒尤多,卻始終沉默,一路上背著那把刀,在風聲中清肅,扮演冷漠。
江仇沉靜跟隨,一路上少年並肩,不曾說話,卻足夠知心。
有些陪伴,便是如此。
小道正中的那座山穀尚在遠處,隻是輪廓早已在蒼穹隱現,兩位少年隔開凜冽的光線眺望,剛好看到那座山穀灰褐色的石層在陽光下泛濫出厚重的土黃色光暈。
山穀很大,進出口卻隻有一個,中間是一層巨大的通間,湮沒在深沉的光影之下,像一尊巨獸大口,在等著每一個迷途之人葬送。
他們的腳步一路上從未停過,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可能會直接穿過山穀,邁過陰影,一直往人世走去,直到 ,看到第三個人。
可是他們的世界似乎從來就不缺少意外,人世和東海的臨界點上,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駐足。
因為,山穀的另一麵,開始有馬蹄聲傳來,漸行漸近,隻是眨眼功夫,便到了山穀外層。
江仇臉色不變,右拳卻已握起,靜靜等待,一個揮拳的理由。
海魂冷眼輕挑,瞳孔中帶起了殺氣,背後的青龍刀開始跳動,這便是要殺人的節奏。
擅闖東海者,除了死,他想不到第二個懲罰的辦法。
那陣馬蹄聲快速靠近,在山穀外麵停下,很快,有下馬的聲音傳來,隨後便是一陣寂靜。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邁步,無論是空蕩的山穀,或是漫長的小道,都逐漸沉寂。
這裏宛若死地。
兩幫人隔著一座空穀對峙。
似乎,騎馬的也知道對麵有兩個趕路的。
氣氛開始焦灼。
江仇仍有耐心,平靜握拳,似往常一般等待。
海魂卻慢慢抽出了大刀,斜斜指向了地麵。
這一個動作很輕,卻帶起風聲,引起刀鳴。,
音色很沉,足夠厚重,很難穿透山穀,卻依然讓外麵的那些陌生人聽見。
於是碎石之間,傳來一陣腳步聲,速度很快,像一陣風,幾乎是在瞬間,三道身影穿過山穀間的陰暗,在出口那露了頭。
迎接他們的是一把刀。
青龍刀高高而起,重重而落,伴隨著一陣淩厲刀光,在空中劃破風浪,自由散開。
那三個陌生人身形明顯一頓,卻並不慌亂,在虛空之間騰挪了刹那,揮手便是三道厲芒盡出,剛好抵住海魂漫不經心的一刀。
趁著這個關頭,三個人越過出口,靜立在穀外的狹窄小道上,望著眼前兩個看似很不好惹的冷漠少年,皺起了眉頭。
這是三個帶刀侍衛,清一色身著細甲,腰懸大刀,眼神之間清冷肅殺,帶著數點寒氣,顯然都是殺人不眨眼的狠手。
隻是麵對江仇和海魂,三個人如論如何不敢主動出手,在這明朗放肆的陽光之下,這般的橫眉冷對顯得十分滑稽。
江仇從始至終隻是握拳,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他知道,這裏的事,還輪不到他來管。
海魂的大刀依舊斜指,他沒有說話,隻是刀口之下的刀氣卻開始蕩漾,這一次,不再是試探,不再是警告,而是赤裸裸的殺氣畢現。
三個帶刀侍衛眼神微凜,在兩位少年身上轉了很久,最終全部回到海魂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