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清被碎石遮擋住的那抹亮色,邱予驚得後退兩步,撞到了石壁上,後背的刺痛將他的神智拉回到眼前。碎石後麵靜靜躺著一個白裙女人,合著眼麵容安詳。年紀大概有六七十,一頭銀色長發從兩肩垂下來。臉上的妝容有些褪色,透出細密的皺紋。白色長裙一直蓋到腳麵上,隻露出黑色高跟鞋。
邱予驚魂未定地呆站了很久,才注意到她雖然躺著,但已經沒有一絲人氣。他忙拉起她的手腕,試圖搖醒她:“老奶奶,醒醒!老奶奶!”
沒有反應。不止如此,手裏的觸感冰涼得不像是人的溫度。邱予忙試探了一下她的心跳和呼吸,這才發現她已經死了。
這種孤單了很久,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結果發現是個死人的感覺,就像是行走在沙漠裏,終於找到水源,最終發現水是有毒的一樣,讓人大起大落。邱予失落地僵立了一會,猜測她可能也像自己一樣,被困在石洞裏出不去,最後死在了這裏。
不知道她生前是什麼人,還有沒有家人。還好,她死後衣冠整潔,不像自己,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丁起抱了出來。
邱予在洞裏撿了些碎石塊和幹草葉子,把老人的屍身掩蓋上。他的體力不支,這點運動量就讓他有些氣喘。
等到做好了這一切,石洞裏頓時又恢複成了最初的寂靜。邱予坐倒在洞口邊,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現在就算給他一條出路,他可能也走不出去了。
山底不知歲月,隻能看到外麵仍然是白天。時間在一點點流逝,如果意誌再軟弱一點,這種對於未知和死亡的漫長等待幾乎能把人活活逼瘋。如果換成一個成年人被困在這裏,也許早就坐不住要挖條地道出去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陣細微的響動猛然將漸漸陷入昏睡的邱予驚醒,聲音是從山洞外傳來的,雜草拂動的細小聲音。這點微弱的響動在這種萬籟俱寂的時刻傳出,無異於晴天霹靂。
邱予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一個人正貓著腰撥開草叢鑽出來,抬起頭時剛好與邱予的視線相撞。
那一刻,四目相對,火花在半空中相遇後激烈對撞,然後就見那人咧開嘴:“你還挺會找地方躲。”他打量了一番這個山洞,嘖嘖稱奇,“這可真是個好地方,都省下毀屍滅跡了。你要死在這,多少年以後會被人發現啊?”
這人一頭栗色卷發,被風吹得向後翻起,露出悍利狡黠的濃眉大眼,正是和江瀾分頭尋找的煉均。
一時間,邱予被死亡籠罩的巨大陰影壓迫得沒法再動,他清澈黑亮的眼瞳裏,煉均的身影在逐漸放大。煉均在距離邱予一步之遙的洞口處蹲下,看著這個一動都不敢動的孩子,說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麼樣?”
邱予微微張大眼睛。
“你也看到了,我沒傷害你的家人,更不想傷害你這麼小的小孩。隻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放你離開,怎麼樣?”煉均收斂了一身殺氣,一屁股坐到地上。
離開……邱予微微迷茫。如果讓他離開,他該去哪?他沒有家人,也沒有家了。離開了這個山洞,下一步應該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這裏的每條路都是陌生的,他也不知道哪條是去永安島的路。
這個山洞就很好,裏邊還有個老奶奶,死了以後也不會覺得孤單,邱予的潛意識裏生出了這個想法。
煉均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見他一聲不響,以為他不信任自己。煉均臉上露出和藹親切的微笑,這讓他看起來人畜無害,十分麵善:“你不用這麼害怕,我雖然放火燒了你家,但是我可沒殺他們。要不是江瀾那個變態喜歡斬盡殺絕,又貪生怕死,我也不會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太毒了。”
“你多大了?你們家以前是做什麼的?”
煉均雖然跟著來了,但任務的具體內容江瀾沒有跟他透露太多。越是這樣,煉均就越好奇,他百爪撓心地迫切想知道李嚴和江瀾私底下有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交易。他越想越覺得興奮,這件事往深處探尋,說不定會讓他探聽到蕭裕不為人知的秘辛。
殊不知他這番話聽在邱予耳朵裏,完全就是雞同鴨講。邱予隻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腦袋裏是一個大大的問號,等到麵前那張嘴巴合上不說話了,他搖搖頭。
煉均不放棄:“你應該不是永安島本地人吧?你們家是不是在大陸惹到過什麼人?逃過去的?”
邱予睫毛輕微動了動,眼神略顯迷茫。
“你好好想想,你爸媽聊天的時候,是不是提到過一個姓蕭的,叫蕭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