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市的早晨亮得很早。
晨昏交替的時間點上,空氣裏總是充滿了一種似霧非霧、似霾非霾的物質,整個天光都白亮著。這是由於城市交通發達,車輛尾氣和排汙嚴重,產生的細顆粒汙染物懸浮在空氣中,無法流通淨化。
安定市民們知道,這種景象完全是由一個家族企業所改變的,那就是著名的謝氏集團。
謝氏集團是東三省第一交通運輸產業,建國後的第一個出租車市場和公共交通網,就是源自於謝氏集團。即便是在很多南方城市,也能看見公共汽車上有著謝氏集團的標誌。
作為一線省級大都會,和康建那種十八線小城市相比,不能同日而語。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行人步履匆匆,是每一天的常態,交錯的汽車鳴笛和輕軌出站聲混在一起,譜寫出一番快節奏的常景。
兩天前,林家發生的那場動亂,致使全市受到一波影響,在周一已經看不見了,然而背地裏仍然暗流湧動。其中,以謝氏集團受到的影響最為嚴重,不僅被查處了一批私藏兵器,連旗下公司的經理、財務也幾乎都被帶去安治局接受調查。所幸這樣的大企業員工的工作任務已經形成了穩固的流水線,即使領導不在,也並不影響公司運營。
不過,大城市的上班族最不缺的就是一顆關注新聞焦點和八卦的心,在周一上午,基本上全公司的人都在私下攀比某某部門的領導是不是被帶去安治局問話了。沒被帶走是級別不夠,被帶走了的反而揚眉吐氣,最後的討論重心都放在了——謝家究竟得罪了誰?為什麼在換屆選舉前這個節骨眼上,出現這樣的動蕩?謝氏集團還能否昂首傲立、獨領風騷?如果謝氏集團倒下了,他們這些人該何去何從?
謝氏集團上下一時間風聲鶴唳,不知何時才能停止。
謝義還不知道底層員工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他在周一上班時間,在保鏢車隊的簇擁下,來到了總公司。
謝義不常來公司,員工們很多沒見過他本人,但是都在公司宣傳手冊上見過他的大頭像,此時見他步履匆匆地來,開始竊竊私語,不住揣測著。
謝義沒工夫理會,乘坐電梯上到22層。到了22層,直奔財務部。
一進財務部,就看到辦公間裏淩亂不堪,文件櫃東倒西歪,案宗全攤開散在桌子、椅子上,紙張飛得滿屋子都是,財務部的會計和文員正低著頭整理,如世界末日來臨了一樣。
見到謝義來,小文員如臨大敵,埋著頭加快了整理的速度,倒是那名會計,跟謝義熟稔了,臉色難看地向謝義訴苦:“檢查部的來過了,還帶了會計,把我們這些年的賬全翻了個遍,搞得一塌糊塗。雖說是合法程序,也沒有這樣的搞法!這是強盜行徑!”她指著滿屋子的狼藉,“都是些保密文件,誰知道他們有沒有趁亂拿走什麼?”
謝義有半晌沒有說出什麼。保鏢分列在走廊兩側,身後圍攏著部門經理,和他的私人智囊團成員。他身後緊跟著一名手下,年紀輕輕,站在他身後倒像是謝氏子侄輩來跟著長輩學習長見識的,一雙眼睛新奇地四下亂轉。
隔了一會,謝義製止了眾人的尾隨,一個人走到文件櫃前。這文件櫃平時都是三層加密防護的,鑰匙、數字密碼、指紋三樣缺一不可,現在卻像個垃圾箱一樣隨意敞開著,裏麵文件雜亂無章。
謝義在上麵翻了翻,這是七年來公司所有項收支名目和對賬表。謝氏集團成立七年,初期時電子智能計算機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普及,全部用了紙件辦公,到了三年前,謝氏集團才開始無紙化辦公。到了現在,很多重要的文字單據,除了掃描上傳到係統裏,還要保留原始底根。
謝義眼睛一動,拿起一個賬本。
會計眼睛落在他翻開的那一頁上,恍然想了起來:“檢查部針對的好像不是我們公司,他們關注的是去年五月份一筆南洲海運的項目。”
“南洲海運?”
會計沒有聽出謝義的異樣和激動,以為他是貴人多忘事,解釋說:“就是公司代表人叫關山平的那家小公司,公司地點在南海環島市。我們當時投資給了南洲海運三個億的造船基金,可是檢查部說,南洲海運並沒有把這筆錢用在造船項目上。檢查部懷疑我們是不是和南洲海運有內部交易,用這筆錢做了別的。可是我們兩家當時簽署的協議是,南洲海運將會長期以盈利的40%部分返還給我們。可南洲海運一直是按照合同在進行返還的,並沒有違反合同。”會計沒敢說,檢查部懷疑的是南洲海運在做非法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