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有了，接下來，他要先往海裏填充海洋生物。
魚類、蝦類、蚌、海藻、珊瑚……他的海洋世界一定要有漁船，海鷗，還不夠，還要有小島，小島上生存著漁民、春耕秋耘的農夫、各種食人猛獸……
邱予不知道外界過去了多久，他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一心一意地描繪著自己意識中的世界色彩。它們在自己腦海裏豐富多姿，精神世界也變得飽滿了起來。
他想要的，全部都能夠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實現。
然而，很快，邱予就笑不出來了。
他在盯著他構建出來的這些事物看。
色彩蒼白，沒有情緒，仿佛死物，毫無具象性，隻是一個輪廓。他雖然站在它們中間，卻沒有絲毫的觸感。他好像能穿過它們，彼此交錯了一個平麵，在幕外冷冷地看著屏幕裏播放的畫麵。
是的，他就是在另外的世界。
他看著淺水裏的一條魚，他不知道那遊過來的是什麼東西，他不確定那究竟是不是一條魚，他給它賦予的定義又是什麼。
他想不起來一條魚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更不記得珊瑚、巨鯊、海鷗都是什麼樣子的。久而久之，眼睛酸乏，心緒勞累，那些還記得的也全都忘記了。
他連它們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又該怎麼賦予他們生命？
一息斷念。
一念天塌。
精神世界瞬息間毀滅。
邱予心裏輕輕歎了口氣，睜開眼睛。這樣下去不行！
他不惋惜剛剛費心建成的世界中斷，如果他不停下來，他隻會往一個錯誤的方向越走越遠。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存在這樣的問題了。
他想要構築的世界，他想要往世界裏麵填充的元素，他沒法看清它們的樣子。
這其實很正常。就像是讓一個人，在腦海裏描畫出一件事物的具體形象，比如一隻雞，一朵花，都由每一道紋理、每一粒細小的元子組成，而人卻不能對它們了如指掌。
邱予知道，這應該就是體悟不夠。
他對於自己想要的事物，一點也不了解。好像是陌生的，不屬於彼此世界裏的。
邱予沒有強迫自己再次進入精神世界，他已經三番五次地碰壁了，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修行上的難題。他沒有問過老師，他在學校的表現和成績都很差，他不想因為這點事再引起廣泛關注，弄得太過驚世駭俗了。
是世界體係設定太宏大了行不通嗎？曆代那麼多優秀異能者，不可能隻有他想過建立宏大的世界，而那些人最終都失敗了。
看來，他隻有試著把精神世界縮小一些，不能太好高騖遠了。
邱予心有不甘，倒在床上，怔怔地出神。
世界體係宏大，並不是世界範圍大，而是構建時，需要納入的因素太過龐雜。
有了大海，就不該有沙漠。有了魚，就不該再有雁。
這也許就是“大道三千，擇一而從”的道理。
邱予默然歎息，果然人不能貪得無厭啊。
隻讓他選擇一樣，他又該選什麼？
無論選擇什麼，他還是會碰上同樣的問題，他沒法將足夠具象化的因素填寫進精神世界，他想象不出一條魚，長什麼樣。
邱予想了很久，他在學校沒想明白。在這個幽靜無人的禁閉室，他參透了。
問題關鍵不是出在世界觀上，更不是出在魚上，而是出在他自己。
海洋沒有在他精神世界裏成型，原因是他對於海洋沒有過想象。那不是能支撐他繼續的世界，那不是他真正喜歡和想要的。
他喜歡的是什麼？邱予捫心自問。
他這樣可有可無的性格，其實沒有什麼格外喜歡的東西。那麼，有什麼是他想要的，極度渴望，又不曾擁有的呢？
是知識？是記憶？是像風薇那樣發號施令的至高地位？還是能鏟奸鋤惡的無上力量？
這些都是大多年輕人求而不得的，邱予當然也想要，可這些又該怎麼在精神世界裏麵實現？
邱予百思不得其解。
他覺得他在弄清楚他真正想要什麼之前，沒辦法開啟他的修行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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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場的夜，比異能學院的夜，黑了很多，也亮了很多。
夜黑是因為直麵天地，遼闊無邊。
亮也是一樣。
透明的堡壘外，太陽落到了海平麵下，換上了月明星稀的星星點點，更多的黯淡壓了下來，仿佛給城堡外麵披上了一層魔鬼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