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時辰,喜輦停落在崔府,高闋從幕隙中望著,許多小皇子、小王爺和小郡主嘻笑著在門口張望,想見一見輦中樂安公主新妝的一麵。
高闋被傾鏡扶出輦時,隻遙遙望見高瑄被命婦攙著,由命婦將她的手交在崔達孥所握紅綾的一端上,兩位新人手係紅綾跨入崔府,高闋上前挽著元仲華,笑談間步入崔府。
沒曾想,那府外已是平平凡凡,這府中也不過隻是風景秀美,全然無一個中書監府邸的模樣,雖不顯寒磣,倒也太過樸素,隻不過空空有個中書監府邸的方圓之地。
大堂中已是坐滿了達官貴人,向著兩人拱手相祝,一片喜氣。
高闋望見席間的義寧與高孝琬向她笑視,高闋也還以笑容。
隨著命婦大呼一聲“吉時至”,崔達孥與高瑄上前立於大堂中央,元仲華也由高闋扶著坐上高堂兩側的其中一座。中間兩座乃崔暹夫婦,兩側乃是高澄與元仲華之座,高澄已星駕,這座理當空著。
正當眾人萬般期待接下來的三拜高堂時,高洋卻在眾目睽睽下坐入了所空之位!
那是先帝高澄的空座,竟不知高洋坐此座是何意!然,眾人均不敢上前說上幾句,縱使元仲華也隻是臉色難看地坐著,不出一語。高闋又懼又恨,但受了元仲華眼中之意,也隻得旁觀看著。
命婦不知詳細,不知堂中為何突然靜下,討喜地高呼了一聲“一拜高堂!”
此言一出,幾個大臣煽動氣氛,喜意又重新歸於大堂。崔達孥和高瑄應聲向崔暹夫婦與高洋、元仲華、李祖娥三人彎身一鞠。
高闋笑望著紅衣翻飛,頭飾步搖的高瑄,心下也不免想象自己穿上鳳冠霞帔的模樣,而高闋心中唯一的“夫君”隻有一人,幻想著他二人手牽紅綾之景……
“恭迎四殿下!”
倆守門下人同時呼出,滿堂皆望向門口,隻見一襲黛紫便衣的高長恭風塵仆仆踏入堂中,“不知長恭可否趕來晚矣?”
高闋大驚,是先前不知長恭會至的驚愕,也是此刻知曉長恭歸來的驚喜,眼中映出高長恭步至新人身後,向眾人作揖,途中望了一眼大驚未定的高闋,但立時轉移了目光。
高洋不語,崔暹卻好客道:“非晚非晚,請四皇子就席。”
高長恭步入皇子之列。
而高闋的眼中卻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了,還有甚麼二拜三拜都再進不得她的眼耳中,她的一切都停注在那一人身上。方才那驚鴻一瞥,含情一望,高闋好似丟了魂魄般,眼中一切皆成虛妄,隻餘長恭一人一動一靜,一舉手一投足。
不知何時已拜完堂了,高瑄被婢女挽著送入了裏屋,隻餘下崔暹與崔達孥父子酒待眾賓客。
賓客們這聚一群,那聚一群,有的談天聊地,有的始終不離朝堂,還有的便是祝賀著崔家娶得樂安公主,元仲華也去與元玉儀等姐妹笑談,而高長恭左迎元玉儀,右迎崔達孥,正與崔達孥笑飲濁酒。
高闋未留神身邊,被一醉了的大臣撞了開去,隻聽得那大臣胡道著道歉之類的話語走去了苑中。
高闋揉揉肩疼處,再望了一眼周圍擁擠的環境,也走去苑中,走至橋上,倚著闌幹。
高闋笑了,長恭終於回來了,她是那樣盼著,還有尚記得的幾月前皇姐還拉著她去偷看崔達孥的情景,記到高洋之處,高闋卻又想起方才他坐到父皇之位,心中雜思萬千。
苑中小荷初露尖尖,在月色倒映下及水色漣漪中,迎風微微搖曳,倒真有“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之態,,頓時心中不喜暫且全然消除。
高闋回首望向堂中,不知是否是巧合,正對上高長恭的雙眼,高闋心中好似小鹿亂撞般,在月光下映照下,可見她的臉微微紅了。
高長恭對崔達孥說了什麼,然後慢慢地走了過來,穿越過擁擠的人潮,慢慢地走了過來!
高闋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破膛而出了,她望著愈來愈近的高長恭,盡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他是真的向她走來的,雖然距離有點遠,但是高闋似乎可以看見高長恭眼中的專注。
突然高長恭停住腳步,改變了目光方向,高闋在驚詫間隨他目光望去。
是兩位知命之數的老者,一前一後穿過長廊,前者身穿便衣,平視前方,而後者著裝禮甫,垂首恭謹,二老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高闋突然想起來,那後者不就是方才撞了她的醉大臣嘛,不過看起來倒是並未酒醉之意!
高闋有些疑惑地向高長恭望去,而他也恰恰轉首向高闋看來,然後右手抵在唇央,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又指指地上,隨後向長廊盡頭輕輕走去。
高闋抿了抿唇,不知長恭可知,他方才那個動作可真真誘人,直想叫人咬上一口。不過這兩個動作不難理解,就是讓她不要講話,要站在這。
因為高闋不懂一切,反而隻知奇怪,心中隻覺二老並無好意,所以她怎能讓長恭一人去冒險?
高闋步去長廊,悄悄跟了上去。
高長恭追著追著突然停了下來,向四周望了一番。
高闋倚著圓柱躲在之後,小心地望著四處張望的高長恭,疑惑著他在幹什麼,但是一隻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口!
高闋還未來得及呼救,便被人拉入了暗處……
高長恭想著祖珽怎會對一生人如此恭謹,但追不到那二人,便思及還在苑中等著自己的高闋便原路折回。
路過一旁圓柱邊上,腳似乎踩住了什麼硬東西,高長恭向下望去,隻見是一枚白玉珮,就著近處華燈之光,高長恭將白玉珮放在掌心,發現這竟是他送與高闋的那枚白玉珮,心中微微失落,難道皇妹將他所贈之物隨意丟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