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木樨(1 / 3)

自回宮起,元仲華便來了玉堂殿來斥高闋,不允她再出宮去。

這日巳時。

我倆隻是兄妹……

這句出自長恭之口的話語一直在高闋腦海回蕩,占據了一切,隻餘情緒萬千。隻見高闋在榻上緊裹著錦被翻來又覆去,倒叫在一旁的傾鏡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高闋將被子一掀,“傾鏡,為我梳洗。”

“是”,傾鏡愣了愣,便趕緊為高闋穿了華服,梳了小髻。

廣袖翩翩的華服隨風而動,高闋便命傾鏡磨了墨,鋪上紙張。

傾鏡磨著墨,望著將筆抵在下頜的高闋,“傾鏡自從服侍公主多月,倒也第一次見公主要寫字呢!”

高闋笑笑,望了窗外漸漸明朗的苑落,心中好似落得甚麼,便提筆在紙張上寫下:長泱與長央四字。

紙的左麵被長泱所占據,紙的右麵被長央所覆蓋。

高闋看著四字深思起來。

傾鏡問道:“公主寫的這是甚麼意思?”

“你不識字?”高闋問。

“倒不是,長泱與長央,傾鏡看得懂,隻是寫這四字何意?”傾鏡歪著脖頸看那紙上四字。

高闋抿了抿唇,“我本無字,如今有了念頭,卻不知這哪個更好?”

傾鏡頓了頓道:“長泱意有氣勢魄大之意,而長央有正長久之意,亦有已盡之意,這二字比較起來,倒也是擇不好,但想來公主是該適合右麵那個字的,公主要那氣勢魄大做甚麼?”

高闋一笑,“是也,那就擇‘長央’為字罷!”說著,用筆圈上‘長央’二字。

長恭,長央,高闋心中想著,更是笑得燦爛。

傾鏡去準備早膳,高闋便在苑中賞著秋景了,隻見枝條間尚含雨露,自那日乞巧節起便接連落雨,倒今天卻不再雨了,而那苑中落葉滿苑紛飛,皆成枯黃。

高闋執了角落的掃帚去徐徐將苑中落葉掃了,卻無論如何也掃不盡,掃罷便每每有一陣秋風又將它吹亂了,猶如高闋現在複雜煩擾的思緒。

自那日後,高長恭從未來看她,而且也聽說了最近高長恭常常出宮,有時晨出至夜方歸,如此豈不是更讓高闋胡想?

長恭莫非有宮外的卿卿?

高闋想至此處,便重重搖了搖頭,“不要亂想!”

高闋望向秋風瑟瑟的庭苑,倒想起母後來,便想著去訪靖德宮一回。

高闋帶了幾名小婢步在皇宮花園中,即將到達披香宮時,卻有一股濃鬱的甜香撲鼻而來,伴著涼風,沁人心脾,惹得高闋向香源處望去,隻見是一條幽深的小徑,落葉掩蓋了入口,隻單單露出一條深不見底黑黝黝的入口,高闋小時便長在靖德宮,元仲華從不許她私自出宮,高闋自住入玉堂殿前幾乎不出靖德宮。

不必說,高闋譴了下人獨自進了去,誰能壓抑著好奇心呢?

待下人均已退下,高闋便隻要傾鏡跟著一起去探探小徑盡頭。

漸入漸暗,本來走在傾鏡前麵的高闋早已退到了傾鏡身後,挽了傾鏡的手臂,警惕地打量著烏柒抹黑的周圍,“傾鏡,不知我們不要探其究竟了罷?”

傾鏡卻是一副不懼怕的模樣,“公主,前麵已有光源,應是出處,我們探探又何妨?”

高闋望向前麵,倒真是有一枚銅錢大小的亮光,隨著步伐逐漸擴大,高闋終是安了心,瞥眼卻見暗中視不太清神情的傾鏡。

竟不知怎的,想起那日危急時毀了那人雙眼的那瓶藥,那白色的粉末不知是奪人性命的毒還是毀人雙眼的藥。雖已過去好些時日,但隻要每每思及此事,高闋的心還是會抽搐一番,連雙肩也會相應瑟縮,甚至偶時在午夜夢回時驚醒,因為夢中那淋了血的一雙眸子一直糾纏著她,而她此刻也正如子夜初醒時驚懼地將自己縮起來。

傾鏡以為是這環境而讓高闋恐懼,便伸手緊握住了高闋拽著自己衣物的微涼的手。

傾鏡指間的溫度讓高闋十分安心,雖然傾鏡身份尚疑,又身藏那種危險藥物,但高闋直覺得傾鏡是在守護她,而有傾鏡在身旁,自己有一絲安心,那抽搐的心正常跳動,而瑟縮的雙肩也漸漸舒展,高闋反手握緊了傾鏡那帶著細密小繭的手。

傾鏡向她一望,高闋亦對傾鏡一笑。

而正在此時,明媚的光亮籠罩了二人,高闋望向四周,那是百株千株在風中搖曳著花枝的木樨樹,嫩黃的簇簇小花乘著秋風飄飛,而先前天空中滿是烏雲不知何時被撥開,陽光透過微薄的空氣籠著這全部美景。

不得不說,這裏簡直就像個陶淵明所說的世外桃源一般。

高闋二人走近,望著陳舊石匾上的題字,高闋輕誦:“木樨苑。”

恰如其名。

高闋二人徐徐步進木樨林中,桂枝顫動便又帶來一陣香,直教人心曠神怡,將瑣事全然忘卻。

再步近些便傳來一聲佳人細喘與動作之聲。

黃花搖曳間,陽光透過木樨樹照射至泥土間,斑斑駁駁,正眼望去,木樨樹深處中央地上正有一約莫三十齡的女子正舞袖,那樣的舞卻是從不曾看過的美,和著瓣瓣桂黃花。

絳紅色的一抹,袖卷袖舒,步履輕盈,正如曹植所曰: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此婦大有洛神遺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