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華怎會不解女兒之意,臉上立刻微露一些滄桑之態來,握了高闋的手,“闋兒,你會懂母後的心的。”
高闋望去,那母後如今竟有些不識得了,昔日那高闋心中母後的模樣就像水中的倒影,隻是鏡花水月,不經觸碰,隻消微風一搖便模糊了。
高闋不再說甚麼,隻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靖德宮。
餘韻聲聲叫喊,也換不來高闋的回眸,隻可見那一抹瘦水的身影步出了靖德宮。
餘韻還欲追去,卻便元仲華拉住,“娘娘!”
元仲華倚著門,雙眼微紅,像與自己說一般,“闋兒她不會原諒我的……”
而出了靖德宮的高闋再也站不穩,靠著石牆痛哭,而一隻手牽住了她的手,高闋轉身麵向石牆,抽走那雙手,“傾鏡,不必管我,隻讓我哭會便好……”
那雙手卻扳過她輕顫的雙肩。
高闋淚眼迷蒙中映出高長恭的麵容,那樣的神情,好似這悲傷也是他的悲傷。
高闋靠入高長恭的脖頸中,失聲痛哭。
而傾鏡見勢退下為二人去把風。
良久,高闋隻餘啜泣的聲音,她抬頭望去,隻見高長恭的臉頰上亦有兩行清淚無聲滑落至下頜,而高長恭低頭將她再擁入懷中,“不許看!”
高闋羞得低下頭。
傾鏡急道:“有人往這處來了,公主與殿下還是先回殿罷!”
高闋長恭聞聲便分離開來,兩人都各自拭了麵上的淚痕,不看彼此,就這樣各分東西而去。
走了幾步,高闋回頭望去,高長恭已走。
他是因她而泣的嗎?
高闋的唇輕抿,偷偷勾起一抹微笑,很快便恢複如常,攜了傾鏡回殿。
傾鏡望著一路又深思又釋然又開心臉上呈現多種神情的高闋,輕輕地笑了。
不過才步至玉堂殿口,便有小婢匆匆前來稟報,“公主,方才皇上傳來旨意召您前去臨華殿。”
如果說現在高闋的臉一下子白了倒也不誇張。
高闋轉身,“傾鏡,帶我前去。”
“公主,須換上華服才可再去麵見皇上”,傾鏡不急不慢道。
“不必了不必了,直接去罷”,高闋揮揮手。
傾鏡便帶著高闋來至臨華殿。
殿口兩邊各守著一名宦人,而其中一名便是那之前譏笑高闋的那人,傾鏡打聽了一番,他不過就是侍候高洋的宦人居旦,也無受寵,不知他為何如此猖狂,而此刻他正向高闋扯著不屑的嘴角。
高闋瞥了居旦一眼,抬頭挺胸步入大殿,一道金光便晃入眼中。
凝神看去,這鏤空移門覆蓋金漆,紅色大毯一塵不染,盤龍石柱金漆,兩側木架上並不是書籍,而是瓷器、玉器與金飾,還有那朱紅闌幹,更有那金漆龍椅,而龍椅上正坐著信筆塗鴉的高洋,高闋微微眯了眼,隻覺此殿太過奢靡。
“闋兒參見皇上”,高闋行禮。
高洋目視於她,微露笑顏,“闋兒來了,坐。”
“謝皇上”,高闋跪坐入大殿右側的席間,而高洋負手走下,高闋剛坐下便也站起身來。
高洋狹長的雙眼盯著高闋,而高闋恭謹地垂著首,高洋開口道:“你皇姐已嫁崔愛卿,如今你也該有個自己的府邸,你搬往宮外可好?”
高闋怔住,良久才應道:“皇上,闋兒可否知曉‘為何’?”
高洋大笑,“闋兒,宮外無人再會管束於你,你要如何便如何,搬往宮外豈不好?”
高闋不再言語,皺眉著。
高洋等了許久,終於有些不耐煩,“朕命令你!”
“皇上為何要趕闋兒出宮?皇上還未回答我”,高闋抬頭問高洋。
高洋此時的神情以猙獰描述並不過份,那是種在高洋臉上顯得異常醜陋的神色。
高洋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在宮外,隨你與長恭兩人去快活,朕不來管你,難道朕還不夠寬容?高闋,不要挑戰朕的耐心!”
高闋的臉色變得難看,良久才一字一句道出一聲“謝,皇,上。”
高洋叱道:“你如今在人麵前高傲姿態,都是你母後跟了朕換來的”,隨即便大笑起來。
高闋的臉色沉了下來,“皇上,如若無事,闋兒可否退下了?”
高洋見高闋乖乖順著自己的模樣,還有高闋愈來愈難看的臉色,高洋笑道:“你在宮外的府邸,朕已命人連夜打造,約一月後便可搬去,朕會許你母後可時常出宮來看你。”
高闋一禮便自顧自地出了殿門,而那殿口的居旦依舊是一副譏笑的模樣,令高闋更為憤怒!
而這憤怒此刻不能釋放,望著前方琉璃瓦頂,金簷上的飛龍吐珠便顯輝煌,高闋的雙手漸漸握緊成拳,怒氣衝衝地離開了臨華殿。
高洋步出殿口,遠望著高闋急走而翻飛的衣飾,喊道:“來人!”
一名持刀侍衛走上前來,恭謹彎腰一禮,“皇上!”
“待高闋入住宮外公主府後便盯著她!有何風吹草動都要來告知朕!”
高洋望著高闋勾起一抹冷笑,轉身步回臨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