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初雪(1 / 3)

高闋這才轉睛打量起她來,五官尚為平平,隻是那雙目中的殺意盡顯,而且如此玲瓏纖細的身材倒也的確不似,許是因著方才那危急情況並無細看才沒有分辨出來黑衣人竟是個女子。

見是女子,長恭那緊抵著她脖頸的劍便也垂下來,隻是那女子一見長劍離身,便又大吼一聲執劍向高闋左膛刺去。

高闋的雙眸中隻映出那三尺銀劍迅速向自己刺來,頓時便腦中隻剩空白,不知閃躲,原本繃紅的臉霎時變為慘白。再眼一轉去搜尋長恭的身影,隻見長恭向她急急跑來。

長恭一見劍光閃過眼前,以迅雷之速抵住女子的劍,使了幾個招數便又將她製服於劍下。

高闋直用雙手按著起伏劇烈的胸口,像是方才早已不能呼吸一般,現下有了生路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長恭憐惜地望了高闋一眼,隨即便用冷峻的目光盯著怒視高闋的女子,“為何行刺闋兒?”

高闋從沒有聽過長恭如此語氣,好似不會給那女子留任何生路一般。

那女子冷哼一聲,似有些不屑應話,這才將目光移至長恭,唇角一勾,頓時浮起一種寒磣,明明是平平的五官一下子卻覆上了一種不可描述的豔麗,嗤笑道:“竟不知堂堂當朝四殿下竟半夜在皇妹房中,可見四殿下也難抵自家妹妹的美色”,那女子又冷冷的笑了幾聲,“這可不就是亂倫嗎?是了,那高澄本就是亂倫之人,子女也必是如此的了”,那女子大笑起來。

如此話語,叫高長恭與高闋如何聽得!

長恭不禁將抵著那女子脖頸的劍更近了一絲米,那雪白的皮肉已漸漸有了一道細細的血痕滲著血珠,女子那樣笑著雙目凝視著沒有任何神情的長恭,“你殺了我罷,反正高澄已欠我家上下十餘條性命,也不多我這一條小命!”

“你為何如此恨他?”問話的人是長恭。

那女子如同嘲諷一般大笑了一陣,“他算個甚麼皇帝!不過是踩著別人的屍骨步步上升而已,我父親對高澄忠心無二,怎就為了個女妓將我父親割了舌,這都還不放過我們,為甚麼一定要趕盡殺絕才肯罷休?為甚麼!”頓時可見女子眼中殺意又起,嘶吼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高澄所有的家眷!還我家所有人的命!還我!”那女子在劍下吼著,脖頸上的血痕因著她的掙紮而溢滿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劍身上。

“你胡說!你胡說!我父皇……我父皇……他才不是這樣的人!”高闋因著那女子的嘶吼也叫喊著,好似在比誰的聲音更響。

公主府內聲音越來越雜,燈籠已在寢屋周圍燃起,不少侍人向這處跑來。

高長恭看著紗窗外晃晃悠悠的紅光,抓著那女子的肩一下子躍出窗外而去。

高闋二話不說跟了上去。

長恭與那女子的身影若隱若現,高闋不加衣衫,赤足在冬夜的林中奔跑,一聲又一聲喊道:“長恭哥哥,長恭哥哥……”

隻見前方長恭依舊將劍抵著那女子,問道:“高澄那女妓可是玉關關?”

高闋喘息著,也不懂長恭問的甚麼。

女子一直笑著,“哦,是了,你就是高澄和那女妓的孽種了。”

女子隻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說得高長恭已慍怒起來,長恭不由得將劍更緊抵她的脖頸。

高闋從沒有見過長恭生氣的模樣,但現下平日溫柔如水的長恭表情逐漸猙獰,她知道,他要殺了這女子,但是,這樣的話,長恭與高洋有何不同!

想至此處,高闋道:“長恭哥哥,不要殺她!”

高長恭望向高闋,連問高闋的語氣都滿是壓抑的怒意,“為何?”

“我不想看見長恭哥哥殺人!”高闋輕道。

林中一下便靜了下來。

良久,高長恭收了劍,頭也不抬道:“你走罷!”

那女子自知自己目前毫無勝算,便走遠了幾步冷笑道:“我可不會感激你們放了我,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一定會殺了你們!”女子狠狠地盯了一會還在原地的長恭與高闋,然後隱入漆黑的林中。

許久後,高闋走近長恭,拉起長恭的手,囁嚅著:“長恭哥哥……”

長恭對高闋一笑,“我送你回公主府罷。”

高闋點首,由著長恭拉著自己緩緩步向那燈光搖曳的公主府,想必侍人們見高闋不見了便提燈在附近尋找。

一路無話,二人沉默。眼看著離公主府越來越近,長恭止了步。

高闋疑惑地望向長恭,而長恭抬手撫了撫高闋散了發髻的長發,在寒風中千絲飄飛,長恭柔聲問道:“可有受傷?”

“闋兒沒事,倒是長恭哥哥,你可有傷處?”高闋抬眼問道。

“不必擔心我,我沒事”,高長恭放下撫著高闋發絲的手,“現下驚動了府中所有人,我便不能久留了,我三日後再來看你。”

高闋的雙眸瞬時有些失落,“是,長恭哥哥,我等著你。”

長恭溫柔一笑,退後幾步,隻聽腳踩落葉的幾聲窸窸窣窣變再也沒了聲音。

高闋望著那暗處許久才覺冷,不過單薄一件,隻覺得此刻手腳都冰凍住了,她跑向公主府的方向。

在最前頭打著燈籠尋找的傾鏡見高闋隻著單衣跑回,直將另外小婢手上端著的那件絨裘給高闋披上,“公主,究竟是甚麼回事?明明聽見了打鬥的聲音,進去卻發現無人……”傾鏡問著一大堆問題。

凍得皮膚發紅的高闋發抖著,直嚷道:“我沒事,先回府,可凍死我了。”

公主府內。

經過湯浴的高闋終是暖和了。

傾鏡為高闋換了一床新的錦被,望著高闋問道:“公主,您頭上那玉飾傾鏡瞧著眼生得很!”

“甚麼玉飾?”高闋摸到那發上的玉飾並拿了下來,隻見是一朵花狀的玉飾,玉上有還飾有金與琉璃,好不精致!

“我好像也不曾見過……”高闋突然憶起方才長恭撫了撫她的發。

突然高闋唇角一揚,將那玉飾好生握在手中,呢喃:“長恭哥哥……”

再時便是三日後,這三日間高闋總是握著玉飾呆愣傻笑,真是一副癡樣!

今日一起榻,高闋心情便是極好,因長恭那日離別前說三日後再來看她,今日已至三日,不知長恭這幾日如何,高闋期待著兩人相見。

高闋一開門,不僅迎來一陣寒風,隻聞一股香氣沁人心脾,直教人心曠神怡,身體各處舒展了開來。

定睛望去,苑中不過前幾日才遷來的有著花骨朵兒的臘梅樹不知何時綻放了,小小的金黃點綴在枝條上。

高闋踏著冬日白霜,來到臘梅枝前,愈近,梅香愈濃。

高闋伸手輕撫臘梅花,剔透的花瓣好似微微一用力便會破壞了它,高闋見此情此景,莫若“花骨冷香”四字甚恰。

正是高闋賞臘梅時,身後傳來慕容三藏的聲音“闋公主!”

“三藏哥哥”,高闋回首望去,那慕容三藏依舊一襲白袍,外套了件銀灰色的絨裘,如此寒冷冬日竟還手中握扇,倒隻是握著,並未展開來,而此刻正笑著向高闋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