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闋不依,“若一次都未放到天上去,此次出行有何意思?”想將長恭拉起來,卻被長恭一用力差點倒下去,幸好高闋腳在急況中踩穩不再栽下去,二人目光交接凝視,目中情感之物在互相交換中明白。
久之,高闋害羞一笑便要起來站好,卻被長恭一拽入懷,與他同躺在桃林土間,身上早已染了泥土。
高闋回頭一臉驚異,卻望見長恭並未勾引,自然魅惑的雙眸,簡直連魂兒也要被他吸進去,一下子笑了出來。
長恭笑問:“笑什麼?”
“笑你已不是十年前的樣子”,高闋應道。
長恭摸了摸自己的臉,竟染了泥土在臉上,還問道:“有何不同?”
高闋笑著髒了臉的長恭,以自己的衣袖為他細細擦拂,“竟說不出有何不同,隻是——”
長恭見高闋不再說,問道:“隻是甚麼?”
高闋臉紅得如同火球,咬了咬唇才輕輕道著“隻是……隻是闋兒更喜歡長恭了……”
長恭逗她,“你說了甚麼?聲音好小,我聽不見呢!”
高闋輕推開他的手,起身向長恭道:“沒說甚麼。”
長恭笑,“我可聽見了。”
高闋應,“我甚麼都不曾說”,便跑了開去。
長恭追她。
二人在桃林中相逐,春色拂麵時,伴著高闋腰間的金鈴脆響,笑意闌珊。
枝頭春意鬧,紙鳶與線戀。
將近申時,高闋依著長恭二人攜手歸去,二人笑語連連。
稀疏的人流步在這條巷道上,“那是蘭陵王嗎?”旁人道。
高闋驚住,瞬時將手滑出了長恭的手心,步履亦落下幾步。
長恭笑意凝住,望了臉色有變的高闋一眼,又望向方才道出那話的青年男子,對他付之一笑,直將高闋的小手再一次緊牽,向公主府走去。
長恭不過才走了一步,高闋卻仍停在原地,不肯跟去,相應地,手也再次瑟縮,卻掙不開長恭的微微有了武繭的手。
高闋抬首,“長恭,我們,是兄妹”,這一語似是提醒。
高闋的目光似裹了一層冰般的清冷。
長恭見了高闋的目光心中寒了幾分,隻輕道:“我知”,便使了些力氣將高闋拉近身旁。
高闋頓時心中一暖、冰釋。
終至公主府旁,路上行人也逐漸多了。
長恭回首,溫柔地道:“五日後,引鶴樓一見可好?”
“引鶴樓?”高闋驚道,“是鄴城最高之樓,引鶴樓?”
“我竟不知鄴城中還有第二座‘引鶴樓’”,長恭應道。
高闋猶猶豫豫,輕道:“那引鶴樓周圍之處行人甚多……”
長恭卻不待高闋道完,隻淡淡然地插了一句,“你可來?”
高闋便住了口,凝視著長恭深邃的眸子,輕輕點了點首。
長恭莞爾,留下一句“闋兒,謝謝你”,便揮袖離去。
高闋想著那漸行漸往卻頻頻回首的背影揚起笑意,如同二月中第一朵綻放的桃花。
五日後。
長恭先至了引鶴樓,隻覺寒風吹東西,手可摘日月,此樓乃鄴城第一高,正取引得仙鶴繚繞之意,稱“引鶴樓”,是誰所建,倒不得而知,隻知有些年月了。
長恭望著下方一片安居樂業、勤勤懇懇的北齊百姓,笑意拂上唇角。
悠悠的清風溫柔地帶起長恭的青絲如許,正如情絲萬千,倒叫遲來的高闋看得有些癡了,須臾便回了神來,“為何約得此地,倒叫我解不開此意。”
長恭轉首,向高闋伸去平攤的手掌心,高闋將手輕輕滑入,長恭將其拉至身邊。
高闋笑,“不至此樓不知大齊百姓如此安居樂業。”
長恭卻不再望著腳下的鄴城如何,而是眺向北周所在,眼神是高闋讀不懂的憂國憂民,“大齊百姓卻不全然皆如此,那些邊境小村久經戰亂,又瘟疫橫行,時時刻刻會有人喪生,我高長恭定要叫北周臣服於我大齊,定要讓大齊統一北方!”
高闋望著長恭的側頰,終於明白長恭與十年前的不同之處。經了晉陽那次戰亂的長恭並不是隻了解了文書中的多國之爭,而是切身體會了隻有以殺盡敵人才能鞏固江山,有了那憂國之心。而自己所能做的便是默默相陪,便將長恭的手握得更緊了。
長恭側首望著高闋,目光中有著堅定不移,那是就算海枯石爛也未可改變的話語,“我高長恭亦定要娶高闋為妻。”
高闋心裏不盡開心,臉上卻強笑,雖是強笑,卻異常美麗,“闋兒等著那一日,與長恭攜手同老,到時亦站在此處,一齊看那統一北方的大齊土地”,心下卻問著自己,那一日果真會到來嗎?
高闋選擇等待,哪怕“蘭陵王妃”距之“昌黎公主”的稱謂如此可望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