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是長恭,趕緊握拳道:“原來是王爺,小的還以為是名刺客,恕小的有眼無珠!”
長恭不語甚麼,看那人離去。
隻是那人一步一回頭,仔細地察看著林子周圍,卻隻有眼前長恭一人,便抓耳撓腮著,心下疑惑,方才明明聽見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卻為甚麼隻見了蘭陵王一人?
長恭見那人終是在頻頻回首下步去另一處的軍帳中才望向高闋,柔聲道:“闋兒,外邊凶險,我待會將人支開,你便在我軍帳中寢罷,明日一早可要回鄴!”
高闋倒有些不想回去了,覺得外頭自由,更是因為舍不得長恭前赴戰場。
大約已至亥時了,自高闋與傾鏡避開士兵藏進軍帳,長恭便再不許人進內了。現下一旁守著高闋的傾鏡已睡過去了,高闋卻全然無那睡意,半睜開眼望向長恭。
隻見長恭以手背撐著下頜,闔著雙眼。
高闋試探地喊了聲“長恭?”
長恭立時睜開雙目向她望來,柔聲道:“還未睡著麼?現下已有些晚了,快些睡罷,明日早些我便叫醒你。”
“長恭你還不睡麼?”高闋問。
“我再研究一會地圖,邙山難攻,卻也難守,可得想好萬無一失的戰策才可解救洛陽,否則麵對周國的十萬大軍,我大齊無疑是以卵擊石,必將全軍覆沒!”長恭道。
長恭眼中有著高闋不懂的想令北齊國泰民安的一道亮光,而高闋卻隻想讓長恭能夠陪著她,她已等他了八年,八年還不夠換來下半生的陪伴麼?
高闋隻好淡淡應道:“嗯”,便再次閉上了眼。
三個時辰的輾轉反側,昏昏睡睡下,高闋已醒,再也睡不著了。
側首望去,燭燈搖曳,長恭已伏在案上熟睡了,高闋下榻步去,在案前輕輕跪坐於地,細賞著長恭悅人心目的容顏,高闋小心伸手觸了一下長恭的臉頰,長恭睫翼一顫,高闋便仿若驚弓之鳥般,右手快速地縮回袖中。
見長恭未醒,高闋蹙眉,凝視長恭許久,終是在他的薄唇上輕抵了抵,才緩緩起身,輕輕拍醒傾鏡。
天邊不過才劃開一道破曉的金光來,長恭便睜了眼,醒了第一眼便是望去床榻,可床榻上空空如也,再掃視周圍,亦無人,而案前置有一片竹箋,上書“不必尋我,我已回鄴”,這筆跡,長恭一見便知是高闋留下,想來,闋兒她已離開了。
長恭心下暗暗失落,未能再見她一眼,在這場生死未卜的洛陽之戰前,他卻沒有跟闋兒好好道一句離別的話,高闋許不知,長恭心知,這一去,九死一生!
這日黃昏,高闋駕著傾鏡從市集中購來的一匹快馬,往鄴緩緩而去,可高闋心中滿是長恭的麵容,那淺淺的笑,那薄唇微勾,讓她如何舍得下?
傾鏡道:“公主,四殿下他們怕是已——”
傾鏡還未道完,高闋已快馬駕往與鄴城相反的方向。
她已等了他八年,她不願再在鄴城傻傻地等他回自己的身邊,她要去追,她要與長恭一起,隻要在一起,其他如何隨它去罷!
傾鏡亦一笑跟去。
馬蹄過,小道兩邊的長草窸窣而動。
今日已跟不上長恭他們的路程了,夜已深,高闋傾鏡她們隻好走入近郊的一家客棧,隻是這客棧也未免太偏遠了些,高闋以袖捂鼻,麵有懼色的望著客棧上梁的蜘蛛網。
傾鏡為高闋在席上鋪上一層絹布,高闋才坐下,傾鏡輕道:“公主,這方圓百裏便隻有這一家客棧,公主將就些罷,總好過露宿林間。”
高闋皺眉,輕輕點頭。
那老板趕緊招呼來了,“二位客官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呢?”
傾鏡覺得那老板的眼神實在猥瑣,一直盯著公主與她們的包裹瞄來瞄去,想來是個愛財的,從懷中取出一塊黃金,不好氣道:“我們既吃飯也住店,我們公……小姐,想吃些好的,盡管把你們這最好的拿出來!”
那老板一見這金燦燦的黃金趕緊拿在手中,不可置信地放在牙邊咬了咬,發現是真黃金後跑向櫃台,“哎喲,老婆子,老婆子,哎喲,真是金子,來貴客了!來貴客了!趕緊上點好吃的!把我們這兩位貴客服侍得妥妥當當的!”
那櫃台裏記著帳的老板娘也看著黃金兩眼放光,重重地拍了一下那老板的頭,“老頭子,趕緊給貴客做飯去!再把那隻上好的老雞娘給宰了!麻利點!”
老板一見自己拿來的黃金還沒揣熱就這樣給老板娘拿去了,嘴裏輕罵了幾句市井渾話便去後院忙活著了。
一陣群馬嘶鳴,便有幾人亦進了客棧。
為首那人看體型應是少年,華服裹身,以劍掩麵,看不真切,怕是臉皮醜陋,另外幾人應都是遊俠兒,草帽套頭,身側配著長劍,行列中一位翩翩公子與二個莽漢。
因著客棧內除了老板娘便隻餘下高闋她們,那群人便注視了一會高闋與傾鏡,便尋了位置坐下。
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各位客官,需要些甚麼?別看我們客棧簡陋,其實啊,東西多——”
那少年背對高闋而坐,雖劍已放下,但仍不見容貌,他也不語,遊俠中為首的那翩翩公子取下了草帽,一雙桀驁不馴的炯炯雙目映入眾人眼中,隻見他側首道:“每人一碗青菜麵條。”
“得嘞”,隻見那老板娘轉身時癟了癟嘴,還以為又來了個金主,結果就四碗青菜麵條!
之後,高闋與傾鏡食下了簡陋的菜粟便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