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久離(1 / 3)

洛陽之戰勝,但於長恭卻是敗了,敗得徹底。

雖勝了一切,然而獨獨敗了她。

此時已離洛陽之戰兩月有餘,春來早,萬山染綠,正是三月桃花如火如荼之際,而蘭陵王府是一片蕭索之景,雖滿院落花如雨,荒蕪的卻是長恭的心穀。

書房壁上有三幅長恭描摹著闋兒的畫卷,有低眉淺笑,有淚眼迷蒙,有桃林漫步,能入他心的隻有這三幅,畫中伊人嫣然巧笑,栩栩如生。而滿地皆是還未上了色或還未畫全的丹青,墨淮還未細看便知所畫是何人,顧自端著一盞八錦碎金粥向長恭走去,剛近一步,隻聽一聲撕紙聲,便又有一卷佳人側首嗅白梅的畫軸中間被撕裂扔至地上。

丹青不及你眉眼。

“殿下,您又是好幾日未食了,不若喝些粥再畫罷”,這二月,都是至了餓極時,在墨淮的萬般苦求下才斷斷續續食下一些,這才把命續了下來,不然長恭已然餓死。

黑淮剛將在長恭眼前的畫軸拿去一邊,把盤盞放在他麵前,便惹得長恭一手拂下案,盞碎聲與書墜聲更伴著長恭的吼聲:“莫礙我!”然後又蹲了下去,將畫紙撿起又鋪在案上,用瘦骨的手將沾在畫紙上的白粥一點一點拂開。

“殿下……”墨淮不忍。

許久,長恭才因累極,安然睡下,隻見他閉眼笑著,想是睡夢也滿是闋兒留下的身影。

長恭已是半癲半狂之態了,難得清醒時,也是癡癡望著窗前萌了花苞的桃樹,對朝也是聲稱病重。

墨淮閉門,輕歎一聲。

“墨淮公公。”

墨淮轉身望去,原來是傾鏡。此時她一身布衣,背一包袱,去了頭飾。

傾鏡上前一禮,“墨淮公公,請問四殿下在否?”

“找我殿下何事?”墨淮打量了一番傾鏡,“你穿成這副模樣,莫非要遠行?”

傾鏡點首,“正是,傾鏡這就是來向殿下辭行的。”

墨淮不免覺得好笑,拂塵一甩,“你要遠行,幹我殿下何係。”

“傾鏡有事請求殿下。”

“如今殿下好容易睡下,有何事相求,你與我說,也是一樣的”,墨淮道。

傾鏡環顧四周,見是無人才放低聲音,“公公應知玉驚蟬是殿下胞弟,我此番遠行正是要去北周尋我家公主,獨留玉驚蟬在公主府怕是不太好,便想著來求殿下照顧他。”

“聽說闋公主受重傷被北周皇帝帶回皇宮了,是否還存活於世上都很難說,你這不是犯險麼?就算是在北周皇宮,你一個宮婢,如何進得?”墨淮略略一思,“玉驚蟬的事麼,等殿下醒後我自會稟告。”

見玉驚蟬之事已應,傾鏡鬆了口氣,全心思便在找尋公主之上了,“我有這個,自能進得宮去”,說罷,將包袱放下來,從中拿出一個用明黃手絹包裹的硬物,然後揭了開來。

乃是一以琉璃雕刻的鸞鳳為飾,墨淮不必去看下頭的印,便知這是昌黎公主——高闋之印。

墨淮大驚,趕緊將手絹急急蓋攏,“你這小婢,膽子忒大,怎能將公主之印帶在身上!”

傾鏡不慌,卻定定道:“沒有公主的印,傾鏡無法進宮,公公放心,我一定護著公主的印,絕不會讓它落入賊人手中”,將公主印放入包袱中,緊了緊肩上的帶,又是一禮,“公公,既然已將驚蟬之事告知,那麼傾鏡該走了”,隨即便離了蘭陵王府。

傾鏡踏上駛往邊境的船隻,望著北周的方向而去。

.鄴城,左相府。

今日正是太子高緯與左相斛律光之女雲妭大婚。

而斛律雲妭此刻望著鏡中美豔動人,鳳冠璀璨的自己,有溫熱的淚在眼中流轉,隻是一直不肯落下來。

斛律光走了進來,是一身不同平常的錦服,雲妭乃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呀,斛律光在朝,自然知曉高緯為人,卻因皇上一句話不得不將女兒嫁於高緯。

“爹,女兒就快成太子妃了,您不該笑一笑麼?”雲妭望見門前注視著自己而失神的老父親,明明墜下一顆淚珠,但仍笑嫣如花。

斛律光點點首,“妭兒,嫁輦已至府前,該前往皇宮了。”

斛律雲妭就這樣拭了拭淚,堆著假意的強笑,嫁於高緯,成了北齊太子妃。

婚禮之上,久病的蘭陵王終於出席,但由於病也離去得急,斛律雲妭不經潸然淚下,高緯怒,新婚之夜並未與她同寢而眠。

度了半月,祖珽持玉笏步向太極殿,向齊主的貼身宦官腰身一彎,笑道:“請公公為我通傳一下,我有要事稟報皇上。”

“皇上已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內打擾”,那公公一擺拂塵。

祖珽愁眉不展,而後又舒展開來,一副諂笑,將腰間佩戴的玉墜塞到公公手裏,“勞煩公公了,我真有要事要見皇上。”

公公掂了掂手中的玉墜,收入袖中,“好罷,好罷,咱家就幫你這一回,可皇上見不見大人,咱家可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