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鏡暗道:想必高長恭已收到書信趕回鄴城,這如何是好?
“傾鏡,我們走罷”,高闋喊道。
“是”,傾鏡趕緊跟了上去。
直至秋初,北齊皇後浩浩蕩蕩的隊列才進入北周主城長安。
因高闋未得封號也未得寵幸,而不可出麵相迎,隻好在周宮一高樓上看著雲妭下輦而出,華貴雍容不似當年初見。隻是她心係於長恭,怎會願意嫁於高緯?
自斛律雲妭下輦走向宇文邕,兩側皆是文武百官相迎,而大塚宰宇文護與宇文邕平站於正宮前,好似北周有二帝一般。
斛律雲妭淡妝輕抹,隻是那身明黃明紅一身太過入俗,脫不了凡塵,卻是道不盡的大氣之美。
待斛律雲妭走近,宇文邕正欲上前相迎,卻是宇文護先他一步,“恭迎齊後。”
宇文邕在後笑道:“齊後不辭辛苦,遠道而來,盡彰我二國和平之意,令我國生輝,不若先往宮中小憩一番,朕定會準備一番盛宴迎齊後”,感受到宇文護帶恨意的目光,心中大感快活。
斛律雲妭笑著應答。
高闋回身,步下樓去。
不多時,斛律雲妭便踏入了錦瑟殿,“姐姐。”
高闋回首望去,笑道:“我便知道你來北周是來找我。”
此刻斛律雲妭眉目中均顯當初少女情懷,全然不同之前與宇文邕宇文護二人攀談的正經。
“倒不是我要來找你,而是另一人”,斛律雲妭退了一步,顯出身後之人。
高闋驚,趕緊行禮,“先皇後。”
李祖娥這才褪了麵紗,是另一副密布傷痕的麵孔,當初的傾城之姿僅存一分,趕緊將高闋扶起來,“不必如此叫我,便稱我為姨娘罷。”
“你們談罷”,斛律雲妭步了出去,輕輕閉門。
“姨娘,您臉上怎……”高闋扶她坐下。
李祖娥道:“沒什麼的。”
“是哪個惡人敢如此對待姨娘?”高闋怒道。
李祖娥輕笑,“都是惡果,是我該有的報應”,她輕撫自己的傷疤,“往日之事不過是過眼雲煙,不提也罷。”
“姨娘如此的人,還會有什麼過錯?”高闋輕問。
李祖娥美淒笑:“不提這個。此行目的並不是為此,而是你母後托我前來。”
“我母後如何?”高闋道。
“闋兒,自你遠嫁北周,姐姐慍怒找高湛理論,卻被高湛囚禁在靖徳宮不得出宮半步”,李祖娥撫著高闋的手輕道。
“是闋兒不孝,害母後如此,若不出此事,想必母後是打算在寺中暮鼓晨鍾的,卻為了我,又陷深宮”,高闋的眉眼頓顯憂傷。
“也不必太為你母後擔心了,她在靖德宮中尚且無憂,不過你母後托我告訴你一件事”,李祖娥定定道。
高闋亦正了神色,“何事?”
李祖娥問道:“你可知北周大塚宰宇文護?”
“不曾正麵見過,卻也聽說過他”,高闋思及方才那想做北周二帝的宇文護,一副奸佞之色。
“他便是殺你父皇之人,就是他派蘭京殺了你即將稱帝的父皇”,李祖娥定定而道。
高闋大驚。
“該做什麼,我想闋兒你應該明白了”,李祖娥拍了拍高闋的手背。
高闋心中思緒更加紛雜,李祖娥正要離去,卻聽她問道:“姨娘,不知長……不知蘭陵王他如今如何?”
“長恭這孩子,聽聞他一直稱病在王府中休養,不肯見任何人,自邙山一役後便如此了”,李祖娥又道,“闋兒你既已嫁宇文邕,便已和長恭無緣了,況且我見那宇文邕也有鏟除宇文護之意,畢竟一山不容二虎,闋兒你既然有仇背負,不若與他聯手。我不可久留,便話盡於此,如何去做,闋兒自己斟酌罷。”
無緣。
高闋聽及這二字便怔住了,心中酸楚難忍,淚水在眶中徘徊卻又不流淌下來,迷蒙的目光中是悄然堅定的信念。
這日夜裏,正陽宮。
宇文邕披了一件明黃華袍,繡的是祥騰金龍,料子是別國進貢的上好雲緞,揮袖一甩,問著司淵,“朕穿這件好,還是方才那件好?”
司淵笑道,“都好都好,皇上本就倜儻,衣裳不過是錦上再添了花。”
宇文邕笑意躍然於麵上,大步一邁,“走,去錦瑟殿。”這可是阿闋第一次邀他去錦瑟殿用晚膳。
錦瑟殿中此刻隻留高闋一人蹲坐在冷冰冰的玉簟上,她知道,宇文邕即將到來,也是她命人去探了消息,從宇文邕一出正陽宮,麵前的這些酒菜便已陸續上來,保證食用時不燙也不太涼。高闋出神間,宇文邕已步入錦瑟殿,在她還未抬首時,便是一聲“阿闋”入耳。
高闋笑臉相迎,不過是勉強的笑,卻也得宇文邕心意。而稱呼用的再不是宇文邕,或是乜無月,而是冰涼如水的兩個字——“皇上”。
而這二字雖聽著不如意,宇文邕倒也盤腿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想要後退的身影卻沒有後退,而是將酒壺拿了起來在他麵前的酒盞上斟滿,宇文邕不免問道:“你……這是作甚?轉了心意,不再迷戀高長恭了麼?”宇文邕這才覺得高闋有著大大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