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闋不答,側首笑道:“先用膳,自有話要與你說。”
宇文邕神色有些不好,“若是回北齊的事,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自然……”
“不,我不回去了”,高闋在心裏續接道: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為什麼不回去?你不是很想回北齊與他相聚的麼?”宇文邕疑惑,按住了她為自己夾菜的手。
高闋終於正眼看他,“皇上,我知道宇文護就是……”
宇文邕冷下臉,立刻低吼道:“不要跟朕提他,若你留下來隻是同情朕,朕寧可你今夜便走,絕不攔你!”上好的錦袖因將近處的酒壺酒盞與幾樣酒菜掀到了地上而染了髒物,碎裂聲驚得外頭的阿蘭阿若進來收拾殘局。宇文邕以為高闋明白宇文護是他仇敵,留他一人留在北周實在可憐,從而陪他一段時日,討取了他的歡心再向他請求離開北周。
阿蘭阿若換新後便又出去了。
殿內是靜靜坐著的二人,宇文邕正要起身離去,高闋拉住他的袖角,“我真的不回去了,不為別的,為我自己,這個答案,皇上可滿意?”
宇文邕回首,微開的口似有很多話想說,卻選擇吞咽,又在她身邊坐下。
“皇上,你要答應阿闋一件事才行”,高闋道。
宇文邕就知道她不會平白無故願意待在北周,“說!”
高闋輕輕道出:“下個月的封妃大典,皇上應封如今的昌黎公主為妃。”
“你便是名附其實的昌黎公主”,宇文邕看向高闋。
“不,我不是昌黎公主,我隻是平凡的女子”,高闋知道他懂她的話中之意。
宇文邕道:“那你呢?”
高闋笑了笑,“我?我便是昌黎公主身邊的婢女。”
二人相視許久,宇文邕開口道:“好,我答應你。”
“婢女阿闋謝皇上,皇恩浩蕩”,高闋笑著向宇文邕遞去酒水。
宇文邕深深把高闋看著,接住了她遞來的酒水,一飲而盡。
從此後,高闋搬離錦瑟殿,入連珠殿,為連珠殿守殿婢女。
北齊。
夕陽將盡時,長恭一馬踏起飛塵入鄴都,下馬之處便是公主府門前,他直直進了去,守府的婢女倒還認得這是四殿下,忙喊道:“四殿下!”
長恭回首,笑問:“闋兒是不是回來了?她在哪?”
“公主已遠嫁北周,怎會回來?皇上已下令此處公主府將修葺”,婢女道。
長恭的笑凝住,略略一思,想那北周遙遙之路,他是用快馬而來,確是快了幾日,想必闋兒還在路上呢。此番一想便又笑道:“若見到闋兒,便來蘭陵王府告知於我”,便回了蘭陵王府。
墨淮趕緊出來相迎,“殿下。”
“墨淮,闋兒她即將回來了!”長恭笑道。
墨淮疑惑,“昌黎公主已遠嫁北周,怎會回來?”
長恭心知如今的昌黎公主並不是高闋,“她會回來的。”
長恭又問:“阿澶呢?不在府中麼?”
墨淮想不太通,這時長恭問及墨淮,倒有些顏色大變,“二殿下此時……此時正在洛神閣。”
“洛神閣?”長恭起初不明,稍稍一思便思及鄴城煙花柳巷之處最為名大的青樓便是洛神閣,當下便有些恨鐵不成鋼,“待他回來,便叫他來我這處。”
待亥時過半,玉驚蟬方醉著酒回來,一身酒氣入了蘭陵王府,嘴裏咕噥著微不可聞的“傾鏡”二字,向扶著他的一個婢女湊近了去,那個婢女躲了開。
墨淮前來,“二殿下,殿下已回來了,叫您前去書房”,眼神中盡是不屑。
“什麼?我大兄回來了!”玉驚蟬嚇得不輕,但也強裝鎮定走去,隻是酒意太重,心中想打小算盤也沒什麼心思。
“大兄”,玉驚蟬跌跌撞撞步入書房。
長恭本讀著書卷,此番見他酒醉不醒,當下怒起摔了手上的書。
還未等長恭罵出口,玉驚蟬噗通一聲便倒地了,長恭擔心,近看才知是睡了,便皺著眉令婢女將他送去房中。
再過了半個時辰,長恭靜靜地賞著描繪高闋的丹青,一聲翻躍之音,便是七殺來到了他的背後。
“你受傷了?”長恭聽著七殺略顯費力的動作便可得知。
七殺點首。
“這段時間便在府裏好好養傷罷”長恭問著七殺,“可有她消息了?”
七殺第一次猶豫著該不該將所知實情說出口。
“她還在北周?”長恭從七殺不敢坦白之措便可得知大概。
七殺道:“是。”
七殺聽見長恭微不可聞的歎氣聲,卻還是將懷中書信取了出來便暗暗離開。
長恭啟封,信中內容卻是令他不禁漸漸握緊雙手,鬢邊的青筋突起,他心中不僅僅是後悔,也有傷心,更多的是憤怒。
“宇文邕!”長恭狠狠念道,雙手更是握拳,捏皺了手中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