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突厥(四)(1 / 3)

大暑過了五日。破曉將夜寂藏匿,由白狼城牆發出的號角漸漸撥開雲霞傳至齊兵駐紮之地,東邊流露出的一絲日光一寸一寸照耀著白狼城前一片綠色戰場,如同莊嚴肅穆的祭祀禮,徐徐拉開帷幕,所有人屏息而待。

長恭翻身跨上踏雪,望著不遠處的白狼城,與高延宗交換了眼神,戴上鬼麵具。

齊兵指劍歡呼“蘭陵王!蘭陵王!蘭陵王!”

長恭指劍向天,命令道:“出發!”

片刻後,立於白狼城牆上的宇文邕見齊軍浩浩湯湯踏起塵土,轉眼間兵臨城前,宇文邕一揮手,戰鼓聲停止,宇文邕一笑下了城樓,開門迎敵。

戰鼓聲一畢,長恭早已綢繆好,帶領著六千精兵與兩位副將待白狼城一開,宇文邕騎著如旋風一般的黑馬來到白狼城南郊,與長恭相距一裏,各率己兵,兩方對峙。

齊方帶頭主帥的自然是久有盛名的蘭陵王高長恭,而與他遙遙相對的正是周國皇帝宇文邕,一銀一金的戰甲鋥鋥發輝,在日頭下皆是自身特有的光芒。木杆可汗反倒沒有前來,想必是對宇文邕頗有信心。

兩方整裝待發,各自的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高長恭側首向高延宗望去,高延宗微微頷首。

宇文邕一副與平素倜儻公子不同的霸氣模樣,這才是一個年輕帝皇該有的氣場。他向高長恭喊道:“高長恭,你若心疼你的將士,不如還是現在就投降了罷!免得刀劍相向,傷亡慘重。”

高長恭握緊手中長劍,“我隻知前進,從不知後退。”

“好,那你就試試用你的六千抗拒朕的一萬,若你贏了,白狼城自然歸你”,宇文邕一臉皆是極具自負的笑容。

宇文邕揚手,戰鼓聲又被吹響,他拔出佩劍,大喊一聲:“上!”

北齊與突厥兩方的將士皆向前呐喊衝進敵陣,而騎著墨駒的宇文邕眼裏隻鎖定了一個目標——高長恭,他揚劍向騎著踏雪同樣向他進發的高長恭衝去,一時間,兩方的主將已打成一團。

宇文邕不過小試牛刀,屢屢被高長恭擦過戰甲,長恭此番明明可以挑掉宇文邕的戰甲,卻想起那日高闋相求饒他一命的場景,轉而將劍頭朝向宇文邕的坐騎。墨馬前蹄被刺,宇文邕向前摔下,卻又急中生智一個翻滾也刺傷踏雪,高長恭一個翻身立定地麵。還未反應,宇文邕又是一劍過來,原本可以刺傷高長恭的手臂,卻也因高闋而手下留情。

此二人都未有取其性命之心,此戰由而變成了耗時戰。

一個時辰已然過去,二主帥依然不分勝負,而高長恭手下將士已失去一千,長恭雖訓練有方,一兵可抵兩敵,但不可抵過三敵。宇文邕帶兵一萬,高長恭帶兵六千,此戰最終輸贏已然成了定局。

正在長恭望著自己的將士一個又一個地被刺死時,宇文邕一劍襲向他的脖頸,宇文邕的殺意顯了出來。但若是殺了高長恭,阿闋也許會一生不再理他,甚至一生恨他。如此想來,宇文邕又將劍轉向別處,卻一個悶聲刺進了想要在身後偷襲他的秦彝肩部。秦彝乃長恭副將。

“秦彝!”高長恭扶住他。

“王爺,小心!”

秦彝還未道完,而宇文邕將劍指在了他的脖子上,笑道:“現在你得聽朕的了。”

長恭怒道:“若要我投降,那就是做夢!”

“朕不關心你投不投降,這是你與木杆可汗所需商量的問題”,宇文邕將劍更貼近長恭的脖子,“朕要做的,隻有將你捉了交給木杆可汗,你是死是活,朕懶得管”,宇文邕輕聲道,“若不是阿闋求我放你一命,否則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高長恭站在插在地上、覆上塵土的大齊旗幟邊,麵盔後的長穗迎風揚起。身後是遙遠的齊國。還有無數看著他的齊國士兵。

“我跟你走,但是你要放我的將士們回去!”高長恭望向宇文邕。

“王爺!”齊兵齊齊向長恭喊道,目光滿是敬佩之意。

“朕答應你”,宇文邕向眾突厥兵道,“放了他們!”

突厥兵雖有不甘,但整齊地退到宇文邕的身後。

高長恭望著一步一回頭的將士們,耳邊響起宇文邕的聲音“回突厥!”

高長恭一路被綁著手跟在宇文邕的馬後,沒有摘下麵具的高長恭被沿路的突厥人指指點點下終於至了突厥主城,用時十五日。

王宮中,木杆可汗坐在上頭,可敦站著侍奉在他身邊,右側三個位置,高闋卻隻坐了中間,而左側為首是木杆可汗之弟阿史那庫頭,其餘三位皆是突厥的赫赫大將。木杆可汗相貌實是奇異,麵廣臉闊,麵色為赤,眼若琉璃。此番見蘭陵王被擒,豪爽地喝下一大盅酒水,也不顧流到了脖頸,隨意用袖子一抹嘴角,“將蘭陵王送至行屋,不得令他走出行屋一步。”

長恭望了堂上的高闋一眼,便被突厥侍衛帶離。

宇文邕一禮,正要坐入高闋身邊空餘的那個座位,木杆可汗喝住了他,“皇上怎能坐堂下的位置,不若坐我身邊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