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將根基紮於磐石之上(1 / 3)

第一輯 將根基紮於磐石之上

人立足於世的根本是什麼?這是所有人必須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因為人必須為自身的生存找到憑借和依據。馮友蘭先生說“累是累點,不以為苦”,朱自清先生說“各憑良心”,這兩條可以視為清華對此問題的答案。敬業是最樸實的智慧,良心是最根本的生存法則,隻有憑借這兩點,才能將人生大廈的根基打牢。

最後的遺言:中國哲學將來一定大放光彩

曾任清華大學文學院院長的馮友蘭先生做學問達到了忘我的境界,他晚年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著書立說上。女兒宗璞在回憶父親時說道:

1980年,我的父親開始撰寫《中國哲學史新編》這部書,當時他已是85歲高齡,視力很弱,身邊的人都無法看清。除短暫的社會活動之外,他每天上午都在書房度過。他的大腦便是一個圖書館,中國幾千年來的哲學思想的發展在他頭腦裏十分清楚:那是他一輩子研究的結果。

父親在最後十年的生命中編成了《中國哲學史新編》這部書。他一點一滴、一字一句,用口授方式寫成了這部150萬字的大書,可謂學術史上的奇跡。有朋友來探望時,看到他老人家很累,便規勸:“能不能不要寫了?”父親微歎道:“累是累點,可是我並不以為苦,這是欲罷不能。我想,這就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吧!”

除此之外,我父親的專注和執著更讓人感動。他在生命的最後兩年中不能行走、不能站立,起居均需人幫助;咀嚼也困難,進餐需人喂,有時要用一兩個小時。但這一切,都阻擋不了他的哲學思考。有一次,因心髒病發作,我們用急救車送他去醫院。他躺在病床上,斷斷續續地說:“現在有病要治,是因為書沒有寫完,等書寫完了,有病就不必治了。”

當時,我為這句話大慟不已,現在想來,那時境的父親確如絲已盡、淚已幹,即使勉強治療也是支撐不下去的;而精神上卻是絲未盡、淚未幹,最後的著作沒有完成,那生命的靈氣絕不肯離去。他最後的遺言是“中國哲學將來一定會大放光彩”,這句話是用他整個生命說出來的。

父親久病後,偶然顫巍巍地站立,讓人想起風燭殘年這幾個字。燭火在風中搖曳,可以隨時熄滅,但父親的精神之火卻是不會熄滅的。他是那樣頑強、堅韌,那樣豐富,不燃盡生命的脂膏他絕不離去——隻為,他那麼鍾愛的事業。

點石成金: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馮友蘭的這種敬業盡責、為追求真理鞠躬盡瘁的精神的確可歎亦可敬。“敬業”和“盡責”是最樸實的智慧,它能夠幫助青少年朋友琢磨自己的品格,激勵你永不停歇地學習功課、探索真知。你隻有現在就做到這一點,將來才能成為社會的脊梁。

朱自清:要擠出棉襖裏的“怕”來

1926年3月18日,北大、清華等校的學生和全國各界民眾在天安門前舉行“反對八國通牒國民示威大會”,抗議帝國主義對我國的侵略。會後,集會群眾舉行了示威遊行,但卻遭到段祺瑞政府的血腥屠殺。這一天,朱自清和清華同學也一同參加了集會、遊行和請願,並親身經曆了這一曆史慘劇,目睹了這場大屠殺。事後他憤慨而又忠實地寫下了《哀韋傑三君》和《執政府大屠殺記》兩篇文章,記述了這一慘案的全過程,揭露和控訴了段祺瑞政府的暴行。文中憤怒斥責:“我們國民有此無臉的政府,又何以自容於世界!”他對學生們的英勇行為則表達了真正的欽佩之情。

朱自清在讚揚別人勇敢的同時,也真誠地解剖了自己。他說:“我想,人處於這樣的境地若能從怕的心態轉變成興奮的心態,才是真正能救人的人。我呢,這次是因為怕而變得木木然,實在是很可恥,但我希望我的經驗能使我的膽量逐漸增強!”他坦率地承認自己是“怕”的,也不曾為自己這種“怕”尋找任何開脫的理由,而是老老實實地承認這種怕“實在是可恥的”。這種老實態度,正是他為人誠樸正直的地方,也是他一生中一個突出的特點,而且他一輩子都以此為做人的原則。

點石成金:

正如蘇格拉底所說:“沒有經過反省的生命,是不值得活下去的。”其實,犯了錯誤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即使像朱自清這樣留名青史的偉大學者和作家也曾在強權的麵前“怕”過,那麼處在成長期、身心還沒有發育成熟的青少年在生活中犯些錯誤就更加難免了。問題的關鍵是,當你犯了錯誤之後,你有沒有像朱自清那樣自我解剖和承認錯誤的勇氣。如果有,那麼你與大人物的距離就縮短了。

陳寅恪:閑不住的“自聖狂”

清華大學校內的林蔭道上,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有時會見到一個身著長袍、樸素無華、腋下夾著一個布包的人。不認識他的人,可能會把他看成是琉璃廠某一個到清華來送書的書店老板。這個人就是名揚海內外的大學者——陳寅恪。

抗戰結束後清華大學恢複正常的教學,雙目失明的陳寅恪為自己的書齋取名為“不見為淨之室”。曆史係主任雷海宗來看望陳寅恪,見他體弱多病、雙目失明,便勸他暫時不要開課,先休養一段時間,搞搞個人研究。陳寅恪馬上回答:“我是教書匠,不教書怎麼能叫教書匠呢?我要開課,至於個人研究,那是次要的事情。我每個月薪水不少,怎麼能光拿錢不幹活呢?”

陳寅恪一生都是這樣。他的教學水平是相當高的,例如他講授晉、南北朝、唐史幾十次,但每次的內容都有新的,側重也並不完全相同。他備課、講課又極為認真,一絲不苟,哪怕是一個字的錯誤也從不放過。每講完一次課,他都感到極其勞累。

陳寅恪總是用他的生命去做他認為應做之事、平常之事,這就是“怎能不幹活”的深刻含義。在1929年5月寫的題為《北大學院己巳級史學係畢業生贈言》一詩中,他寫道:

“天賦迂儒‘自聖狂’,讀書不肯為人忙。平生所學寧堪贈,獨此區區是秘方。”

點石成金:

很多人都渴望閑,渴望舒適和安逸,但是舒適和安逸能否帶來人生的真正幸福?史學大師陳寅恪的故事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渴望閑”和“閑不住”是做人的兩種不同的境界。“渴望閑”是庸人的境界,庸人的人生被浪費、被虛度,活過與沒活過沒有區別。“閑不住”是高人的境界,高人的人生被珍視、被充實,在曆史的道路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青少年朋友的人生剛剛開始,做哪一種人,你可以自己選擇。

趙元任: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1927年春天,趙元任在清華大學研究所擔任指導老師,當時經常到江、浙兩省專門調查當地的吳語方言。總是一天跑好幾個地方,邊調查邊記錄,找不到旅館就住在農民家裏。一次,他和助手夜間從無錫趕火車去蘇州,但隻買到硬板椅的四等車票。趙元任由於過度疲勞,上車後躺在長板座上就呼呼地睡著了。醒來時,滿車漆黑,往外一看,才知道前麵幾節車廂已開走,把這節四等車廂甩下了。助手問他怎麼辦,他說:“現在反正也找不到旅館,就在車上睡到天亮吧!”助手見他身體虛弱,勸他每天少搞點調查,多一些時間用來休息,但他卻詼諧地說:“搞調查就是要辛苦些、抓緊些,否則咱們不能早點回家呀!將來不是要更費時間,也更辛苦嗎?”

在那次調查吳語的行動中,他不辭勞苦,冒著嚴寒,輾轉往複,深入群眾,多訪廣納,記錄了大量的當地方言。3個月後,結束調查回到北京,他把調查的材料寫成一本《現代吳語研究》。在出版此書時,語音符號必須采用國際音標,但是由於當時的印刷廠沒有字模,他和助手就自己用手寫,畫成表格影印,每天工作10小時以上。這本書的出版,為研究吳語和方言做出了極為可貴的貢獻,趙元任也由此成為我國方言調查的鼻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