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中生有,多是詭詐。
一座憑空出現的稻草垛子,可以藏住很多貓膩,而這些貓膩,往往並非善意。
“吃飽了麼?”
趙宇林問赫連靈運,是關心,但不是普遍意義上那種關心。
——吃飽了才有力氣,有力氣才好打架。
“飽了。”
赫連靈運懶洋洋爬起來,掀起長及蓋眼的油膩膩頭發,四下打望。
“但是你要多擔待,一頓飯可養不出胖子。”
“我知道。”趙宇林點頭。
混成乞丐模樣的第二殺王已經餓了半個月,加上此前整三年的顛沛流離,身體儼然虛弱得不成樣子,否則向來能與趙宇林勝負各半的他,數日前也不會被趙宇林輕而易舉掰斷大拇指。
倘若趙宇林現在要殺他,無須費力,因為身體拖垮了他大部分實力,單單一頓飽飯好酒好菜,調不回來。
“我幫陣,你主攻,要是實在不行,就別管我了。”赫連靈運說道。
稻草垛象征著陷阱,用以獵殺第二殺王和第六兵王,陷阱自然不可能簡單。
惱人的是,他自己的實力與第二兵王的名號,漸行漸遠。
“不可能。”
趙宇林麵色低沉,堅毅如鐵。
“以我的了解,你跟仗義不沾邊。”赫連靈運有些疑惑,修羅場裏走下來的人,將保命視作信條,除了至親至愛皆可拋棄。
趙宇林並非特例,這幾年在戰場上,丟下合作關係的傭兵團自己跑路這類事沒少做,沒人會說他卑鄙,因為大家都是如此。
是安然脫身還是身陷囹圄,全憑本事。
“跟仗義本來就沒關係。”
趙宇林劍眉生冷,感受著附近漸濃的殺氣,緩緩起身,說道:“殺局是為我布置的,你隻不過運氣不好遭了株連之禍,我這人從不讓別人替我背賬。”
說閑話的時間越來越少,就像海綿裏的水,終有擠幹的時候。
人來了。
想殺他們的人。
分明初入小暑的盛夏時節,卻偏偏起了涼意,陣陣微風輕撫發梢,一股凜冬的蕭瑟。
一股深秋的肅殺。
稻草堆裏很襯景地隨風飄起草葉,一縷枯黃,仿佛萬物生機泯滅。
“天譴,好久不見。”
聲音自北方而來,帶著笑意,輕鬆且輕狂,殺氣寒重。
趙宇林麵朝南方,微微別過頭看著那人,意料之中的歐洲麵孔,不算熟悉,但忘不了。
第七兵王,愛爾蘭雪牛。
兩人之間其實並沒有刻骨的仇恨,交集也很少,但第六與第七,似乎本身便是一種敵對。
幹掉第六,第七就能前進一步。
所以這世上最想弄死趙宇林的人,雪牛位列其中,不針對具體的人,隻是第七想殺第六這麼簡單。
“我真是越來越好奇,那究竟是多強大的勢力,連你這白鬼都請得動。”
趙宇林換上一腔英語。
“我對你的殺意,不必別人煽動,最多算有人加了一把火,用你們的家鄉話說,這叫推波助瀾。”雪牛卻咬著舌頭說著一口歪七扭八的華夏語。
四周冒頭的人越發的多了,裏三層外三層,將趙宇林跟赫連靈運包了個水泄不通。
這些人都是來自西方的鬱金香傭兵團,從他們的甲胄就看得出來。
雕花鏤鷹的黑鐵衣,腦袋上扣著中世紀歐洲宮廷流行的擊劍頭盔,熱兵器的時代,這些人手裏卻拿著清一色的冷兵器。
這般配備,便是鬱金香傭兵團那支最精銳百人隊伍的標配,趙宇林聽說過這支隊伍,這些騎士打扮的貨色,或許排不進傭兵界前一千,但個個都是高手。
蟻蟲聚,可吞象;匹夫聚,改山河。
一千排名開外的上百號人加起來,能輕鬆虐殺排名百以內的上等傭兵,量變產生質變,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而鬱金香這支小隊,最榮耀的戰績,是圍殺殲滅上一任傭兵首王,代號樹袋熊的男人。
當然,是三百人群殺一個人,雙拳敵四手尚且艱難,何況三百雙手外加三百把刀。
樹袋熊鏖戰六個小時,單殺了這支小隊將近大半的成員,終究還是力竭不擋,被戳死在亂刀之下。
自那日起,前代首王的血液便揮灑成為這支精銳小隊無上的光輝,由三百編製被屠殺至僅存一百七十三人的精銳小隊有了特定名屬,對外號稱血色黑玫瑰。
鬱金香,黑玫瑰……
都是花名,聽上去娘們兒兮兮的,不過倒也貼切雪牛那自稱中世紀貴族的風格。
鬱金香在幾百年前,確實是歐洲某皇室的圖騰。
“看這架勢,那一百七十三都到場了?”趙宇林問道。
雪牛思考了一會兒,大概是在想接下來的話用華夏語該怎麼說,然後笑著說道:“我不得不承認,你裝淡定裝得很像,沒錯,一百七十三人的血色精銳都到了,這麼大的排場,對得起你第六兵王的身份,但很遺憾,今天之後,我就是第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