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不是這麼劃的。”
趙宇林沉吟片刻,選擇了這句相較之下不那麼掃興的話說出口。
“那應該怎麼劃?”
孫樂靈問道。
趙宇林接過船槳,跟她換了下座位,揚手沉臂,拎著船槳用力往水裏一撈:“這麼劃。”
陳思瑤不以為意地嘟著嘴:“還不是沒怎麼動。”
趙宇林漠然說道:“這種吃水淺的小船,要靠兩隻槳協調前行,光是一邊會劃另一邊不會,當然會事倍功半。”
這是暗諷。
陳思瑤一下就聽出來了,語調高昂道:“嘿!你丫的話裏帶刺兒啊?”
趙宇林臉上依舊無風無雨也無晴,什麼表情也掛不上去:“好好的關外大妞,就別學人家的京腔了,學不像反而不倫不類。”
陳思瑤舉起船槳想打人。
孫樂靈被逗樂了,掩著嘴唇花枝亂顫。
……
下午四點,兩個姑娘玩盡心了,動身回家。
總歸有隱憂無差池,期間沒有出事,趙宇林也沒看到像是別有用心的異樣遊客,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杞人憂天。
又去了一趟燕歸巢,他才知道眼下的燕京,水深不見底,且格外渾濁。
陽光之下的世界大概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畢竟有華夏官方這尊大佛鎮著,再如何也掀不起大風大浪,這是必然。但商界暗流洶湧的大格局,恐怕要變天了,很大一部分人無法置身事外,這也是必然。
與孫崇嶽繼續談完那夜未結束的話題,似乎也於事無補,不過還是要談。
勢在必行。
趙宇林再一次馬不停蹄趕往托曼斯酒店,連家裏的柔軟沙發都還沒來得及坐,孫樂靈和陳思瑤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曹甘鏡的傷勢完全痊愈,行動不怎麼受影響,而趙宇林片刻不歇地跑過去,就是為了讓他早些上路,開始順藤摸瓜。
“明天一早就動身。”
“好。”
趙宇林來得急,話說得也急,曹甘鏡沒覺得促狹,因為早就該去了,隻是被意外的傷耽擱太久。
駱陽習慣性地多想一點,擔心曹甘鏡隻身前往似乎欠妥。
他最在意‘妥當’二字。
趙宇林說道:“我之前便考慮到了這一點,請了赫連靈運和甘鏡同行,他的實力不在我之下,頭腦也好用,除非真的有人瘋了想要甘鏡的命,不然不會有意外的。”
發瘋想殺他第六天譴的大有人才,但曹甘鏡還不至於。
“赫連靈運?”
駱陽、魯滿、曹甘鏡、海清子、塗唯異口同聲,表情很吃驚,就連薇薇也是以訝異的眼神看著趙宇林。
“一直沒機會告訴你們,甘鏡來燕京不久後,赫連靈運就到了,上次我在街上遇見他,托他幫我這個忙。”
趙宇林解釋道。
六人臉上的困惑與驚訝更加濃重。
“我請他喝了杯熱咖啡,還給了他一盒煙。”
趙宇林又解釋道,但很顯然,這個理由的份量仍然太輕,不足以解掉幾人心頭的迷惑。
赫連靈運,也就是趙宇林當初在雨夜街頭對話的流浪漢,很多人都知道,此人欠著蝴蝶刀那位女首領洛卡婭一份天大的人情,答應替她宰掉趙宇林,報三年前那場褻瀆之仇。
那麼赫連靈運,自然應該與趙宇林站在敵對的立場才是,相逢即是想殺,又怎會幫趙宇林的忙?
正如趙宇林在修羅場裏‘葉不沾身,金錢索命,拳勁崩山’的名號,赫連靈運的‘一諾千金’同樣名震九州,無人不曉。
他允諾的事,縱使豁出一切也要做到。
所以這位曾經排行王級第二的殺手,才會在短短三年時間裏,從煞氣駭人的殺手之王,落魄到如今飯吃不起煙抽不起,抽根煊赫門都飄飄欲仙的地步。
——他追殺了趙宇林三年,這三年當中,兩人交手百餘次,各有勝負,但誰都無法真正殺死對方。
也是這三年,他不管不顧,除了趙宇林的項上人頭以外,什麼都不想要。
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期間一個任務都沒接,於是一分錢也沒掙。幾千萬老底揮霍幹淨以後,便成了世界上唯一一個比趙宇林還窮的王級。
縱觀國際傭兵界和殺手界,躋身王級之人,哪個不是動輒千萬美金才請得動的大人物,有些甚至僅憑錢財都不屑一顧,而趙宇林尚且能在出任務時享受一下紙醉金迷,褲兜裏至少會裝個一元錢麵值的華夏鋼鏰。
那是冷寒霜送他的幸運幣。
隻有赫連靈運,近兩年落魄到身無分文才是常態。
身無分文,當然就是連一塊錢也掏不出來,所以那場雨裏,他自然是有資格那樣質問趙宇林的。
你還能有我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