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粹宮的正殿裏,關婕妤慵懶地歪在玉榻上。這玉榻裏頭是掏空的,放了冰塊,又鋪著碧玉穿成的席子,躺在上頭十分涼快。有兩個小宮女給關婕妤捶著腿。金翹在旁站著,輕輕地打著扇子。
殿裏點著宮燈,極是明亮。殿中央,佟靈兒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雙手捧著一杯茶盞,手不停地在顫動。她腳下一圈兒都放了高腳蠟燭台,紅色的蠟燭都點燃了,隻要她稍微歪一點,就會不小心摔在蠟燭的火苗上。
銀翹從佟靈兒手裏拿過來茶盞,將茶盞遞給身側的小宮女,那個小宮女立即將茶水倒進釉裏紅芍藥紋罐裏。那罐子裏已經有了半罐水。銀翹得意地一笑,又接過茶盞,重新塞到佟靈兒手裏。然後小宮女柳兒提著水壺,快手快腳地上來,倒了滾燙的開水進去。她拿捏得很到位,正好倒滿,再多一滴就會漏出來。
茶盞燙極了,佟靈兒根本拿不住,手一抖,就有幾滴開水濺了出來,皮膚上頓時被燙出來幾個紅點。她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婢女阿玉跪在一邊,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抬頭瞧了瞧閉目養神的關婕妤,又側眼去看了看在一邊坐著悠閑喝茶的戴選侍,把心一橫,哀求道:“奴婢求關婕妤開恩,就饒了我家主子吧!奴婢求關婕妤開恩呐!”
銀翹一努嘴,柳兒立即放下水壺,上去就狠狠地抽了阿玉十幾個耳刮子。阿玉的臉不多時便腫脹成了一個豬頭。
在啪啪的打臉聲中,銀翹慢悠悠地道:“阿玉,你嚎叫個什麼!我們家關婕妤是為佟美人好。皇上勤政愛民,批折子時,要是召了佟美人在旁邊伺候,佟美人不是要端個茶盞什麼的麼?要是不小心灑了茶,那可怎麼得了!”
品級高一級壓死人。關婕妤連臉麵都不顧了,就是明火執仗地以勢相逼。這會子,眾人眼睛都盯著鹹福宮,沒功夫去搭理這等小事。佟靈兒再有心眼,搬不來救兵,這個現虧就是吃定了。
佟靈兒氣極了,麵上卻是一點不露,道:“阿玉,住口。”她向著關婕妤,恭恭敬敬地道,“妹妹承蒙姐姐傾囊相授,感恩不盡。隻是天色已晚,姐姐身懷龍嗣,及早休息為是。再者,麗妃娘娘正在生產,想必皇上不日就會返回宮中,定會召見姐姐的,姐姐還要早些準備呢!”
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皇帝總是要回宮的。她佟美人也有恩寵,要是這事兒傳到皇帝的耳朵裏,對關婕妤可就不好了。
關婕妤一直閉著眼睛,果然佟靈兒就是個能忍的,換了胡選侍那塊爆炭,早就張牙舞爪地跟她幹起來了!她睜開眼睛,狠戾的目光掃了一眼戴選侍。
戴選侍心裏叫苦不迭,關婕妤跟佟靈兒可都不是手軟的。早知道她學那薑選侍,躲在長春宮的偏殿不出來了!可現在,戴選侍已經得罪了佟靈兒,要是不幫襯著關婕妤,將佟靈兒徹底滅了,隻怕她將來的日子不好過!
戴選侍笑道:“佟美人,關婕妤是為了您好。您端茶的姿勢還不夠好。”她手裏端著茶盞,站了起來,“瞧好了!”她朝著關婕妤行了一禮,道,“請關婕妤用茶!”她屈膝,雙手舉著茶盞高過頭頂。
關婕妤露出滿意的神色,拉長了腔調:“這才對!戴選侍你坐吧!佟美人,你照著剛才戴選侍的樣子再來一遍。”
擺明了就是欺負人。
戴選侍坐了下來,將茶盞擱在桌子上,笑道:“佟美人不著急,您多練幾遍就會了。咱們姐妹伺候皇上啊,這一舉一動裏頭都有大學問,可不得處處用足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