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福宮西配殿裏,胡選侍坐在窗下的梳妝台前,拿桃花金簪子挑著盒子裏的胭脂。窗子大開,隻能瞧見對麵門窗緊閉的屋子。
六宮裏好些地方都空著,來往的宮人腳步又輕,大白天都靜得可怕。胡選侍手裏的簪子多挑了幾下,心裏那股子煩躁才壓了下去。
麗妃生產從頭到尾都透著陰謀的味道,她在一個宮裏住著,保不齊就有人栽贓。大鬧了這一場,再加上前些日子的不消停,雖然落了麵子,可總算把淺薄的名聲宣揚了出去。再有高深的陰謀,也栽不到她身上了。
宮女侍畫隔著簾子喊了一句:“主子,午膳來了。”
鹹福宮有小廚房,專管麗妃的膳食。胡選侍叫跟自己的人離那遠遠的。侍畫手裏的午膳,是從禦膳房那邊提來的。
聽胡選侍沒有出言反對,侍畫這才一手掀起簾子,一手提著食盒,低頭走進來。她將食盒放在梨花木圓桌上,將飯菜拿了出來,道:“奴婢去禦膳房時,瞧見佟美人來提膳的宮女是個新麵孔。”
管吃食的,都是主子的心腹,不會隨便換。可見佟靈兒那邊不太平了。胡選侍坐到了桌子邊,提箸用膳,不過吃了半碗就擱下了。
侍畫一直站在一邊,拿著宮扇替胡選侍扇風,便道:“主子還是再用一些吧。要是氣色不好,抹再多的胭脂都是不頂用的。”
胡選侍瞪了侍畫一眼:“就你話多!我還不知道輕重嗎?”她問:“內務府那邊?”
侍畫笑道:“照著主子的吩咐,份例裏的冰都不要。全換上蘇杭最新出的料子。主子放心,奴婢下午就去領回來。三天保管做好舞衣。”她停頓了一下,“主子,到底是誰在助咱們呢?”
內務府那幫子人精,都是看人下菜碟兒,這樣大行方便,是有人暗中在給她鋪路。既然這樣,那她就全部收下,反正到時候會有人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中秋的闔宮宴上,皇帝會出現。若是能一舞動君心,那麼事後就是給別人再多的好處,都是值的。
胡選侍不想多談,道:“把這裏收拾了,就下去吧!”
侍畫很快將桌子收拾幹淨了,提著食盒出去,過了一會兒,便回來了,“主子,薑選侍又來看您了。”
胡選侍一手捧著茶,一手理了理鬢角,不緊不慢地道:“怎麼不請進來?”
侍畫便打起簾子,一個身著青蓮色宮裝的女子走了進來,鵝蛋臉,罥煙眉,二十五六歲的模樣。她倒向胡選侍先行了平禮。
胡選侍還了一禮,臉上帶著笑影:“天熱,薑姐姐怎麼過來了?”
薑選侍討好地笑道:“也沒什麼事,就過來走動走動。”
侍畫替薑選侍倒上茶,就退到屋子外頭去了。
兩人閑話了幾句,薑選侍便壓低了嗓音:“昨個,鍾粹宮也宣太醫了。聽說,關婕妤鬧了一宿,龍胎沒有保住呢!”
胡選侍吃了一驚:“不會吧!”
薑選侍道:“那還有假!戴選侍昨晚在的,她親口說的。吳太醫看過了,是關婕妤自己身子骨弱。雲婕妤昨晚都去過鍾粹宮了,吳美人等下也要去,說是要好好地‘寬慰’關婕妤!”
吳美人跟關婕妤有過節,隻怕不是去寬慰,而是去看笑話了。胡選侍心裏有些怕,關婕妤身子一向好,這事兒不明不白的,可太醫已經下了論斷,就會這樣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