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了乾清宮，簡單地沐浴，再換了衣服後，直奔孫若水的屋子，遠遠就瞧見屋子裏還亮著燈光，心情頓時大好，底下的腳步不由地快了幾分。
流珠領著兩個小宮女在門口迎著，見皇帝來了，笑著打起了簾子。
皇帝大踏步走進去，穿過堂屋，徑直往西廂去，轉過一道檀木芙蓉臥波屏風，便見青碧色帳子放了一半，孫若水趴在床上，一雙鳳眸似睜非睜。
她含含糊糊地道：“皇上來了。”
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白瓷小碗，裏頭有半碗黃澄澄的水，上頭飄著四五塊切成丁梨和零星飄著沒化幹淨的冰塊。皇帝端起來喝了一小口，嚐出來是加了桂花鹵的冰塊梨水，不由地道：“到底是入了秋，大晚上的別吃得太涼！”
睡意一陣陣地襲來，孫若水想醒過來，但就是醒不過來，整個人還是糊裏糊塗的，輕輕地“嗯”了一聲。
裏屋的燈挑得極亮，皇帝彎下腰，去看孫若水的臉，隻見她檀口半張，唇邊還粘了碎屑。他伸出手指撚了撚，發現是一點梨子，眉頭微蹙：“說過多少次了，吃了甜的，要記得漱口！仔細牙又疼了！”
說到這裏，皇帝去看孫若水，隻見她不僅沒有醒過來，反而呼吸均勻起來，竟是睡著了。皇帝又好氣又好笑，索性坐到的床沿，揭開孫若水的衣裳，仔仔細細地瞧了一會兒她的傷。她青紫色的傷痕每一道都有三指寬，塗了藥瞧著油亮亮的。皇帝心裏一陣後悔，二十板子還是太多了。
輕輕地把她的衣裳放下，皇帝又替她蓋上薄薄的錦被，掖好被角，便站起身，卻聽到背後有輕微的聲響，皇帝回頭一看，孫若水把被子踢掉了，兩隻腳都露在外頭。她不像其他女子那樣裹腳，一雙天足，沒穿襪子，如玉般的腳丫卻很小，腳趾頭動來動去，在柔軟的蠶絲褥子上動出了痕跡，也徹底撓癢了皇帝的心。
皇帝心旌神搖，俯下身子，伸手握住孫若水的右足，輕輕地摩挲著。
流珠送茶進來，頂頭撞見這一幕，頭忙一縮，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出了堂屋，門口兩個小宮女低頭站著。再遠一點的地方站著跟皇帝過來的內侍們。一個個屏氣凝神的。
流珠將茶盤交給其中一個小宮女，叮囑：“茶涼了，就換掉。一直要溫溫的。”
小宮女答應一聲就退到一邊的耳房了。
傅東海空著手走來，後頭跟著餘慶端著銀製大托盤。兩人先朝內侍們拱拱手，再到流珠跟前，利索地行禮。傅東海笑眯眯地道：“流珠姐姐。”
流珠淺淺一福，還了禮：“傅公公。”她朝裏頭努努嘴，輕輕地搖了搖頭。
傅公公會意，歎了口氣，壓低了嗓音：“敬事房的差事怕是要閑了。宮裏的娘娘們盼皇上，那盼得什麼似的。唉……”
後妃盼皇帝，傅公公更是盼著皇帝。內務府把新作的秋衣給孫若水過目後，直接送到園子裏，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留在乾清宮。很顯然，皇帝不打算在宮裏長住，沒多久就要回那邊去。而這次回去，皇帝把太後也帶走了，說不定就在園子裏一直住下了。而園子的邊，傅公公是摸都摸不著的，別說在皇帝跟前晃蕩，就是連孫若水的衣角都看不到！要是真被這兩位主子忘了，他在宮裏上躥下跳個什麼勁兒！
流珠笑著，並不接話。周圍這麼些人可都留意著呢！
得了，成不成就看這遭了。傅東海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個賬本，雙手捧著遞了過去：“閑來無事把敬事房的雜事理了理，請流珠姐姐隨便看看。”
流珠接過，才翻了兩頁，就心驚肉跳起來，臉上不露一點，慢慢地合上：“傅公公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