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會上的事已經傳到孫若水耳朵裏。這個結果,在孫若水的預料之內。她瞧出了皇帝不快,道:“小若會盯著的。”她輕輕地道,“周保全來過了,說侍畫很硬氣。奴婢就做主,讓周保全送走了她。”
既然不打算揭開,那就用不著留侍畫的命了。
至於胡選侍,很容易,等過些日子,對外宣稱“病逝”好了。
皇帝“嗯”了聲:“錦衣衛來報,對詹浦動手的是沈家。”
孫若水道:“是謹妃?”要真是謹妃,以她謹慎的個性,在中秋宴會謹妃絕不會底氣十足地拿這事攀扯皇後!孫若水很快就想到另一個人,鳳眸不由地一沉:“原來如此。”
皇帝道:“你處置吧!別再心軟了。”
孫若水道:“是。”她又道,“景陽宮今天傳來消息,淩氏有意向謹妃靠,趁著中秋節忙亂,讓貼身宮女碧桃去了一趟永和宮。之前碧桃收了永和宮送去的妝花紗。”
要是淩氏真求來了謹妃庇護,那肯定是拿孩子做籌碼。這個孩子就是替謹妃生的。
孫若水瞧不見皇帝的臉色,停頓了一下,提著心,照著自己的想法說了:“小若打算在謹妃知道前,讓淩氏冒頭,再把人直接帶進園子裏去。雖說佟氏也有身孕,但皇嗣總是越多越好。”
皇帝道:“那你安排吧!”
該提的都提了,孫若水鬆了口氣,果斷換了個話頭:“月光真亮。”
皇帝一時聽岔了,口氣淡淡地重複了一遍:“月光真涼。”
就是皇帝說月亮是方的,孫若水也會跟著說月亮太方了。她以手支頤,有心哄道:“涼月一窗秋,殘茶自可留。悵望燈影遠,難寐思不休。”
皇帝神色微動,轉過身來,歎道:“不論平仄,就開頭一句有點意思。”
孫若水有幾斤幾兩皇帝心裏清楚,詩詞上,她也就是這個水平。有時候皇帝都不好意思承認,這就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以前,有他盯著,孫若水書沒少背,功課也沒少做,可讀來讀去,也沒見她讀出個才女來,叫她寫首詩,要是沒幾個時辰的功夫,她連最基本的平仄都做不到,憋出來的句子,也不見高明。
皇帝自我安慰,好在孫若水今天是張口就來,做出來的起碼還看起來像首詩。
孫若水不好意思地笑笑:“師父,又取笑小若了。”
皇帝嘴角有淡淡的笑影,心裏是淡淡的暖,就算明知道孫若水是在哄他,但隻要孫若水肯一直這樣哄,他就願意一直聽著。
兩人帶著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的,看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
孫若水被皇帝看得實在撐不住了,就笑道:“想吃葡萄。”
皇帝走過來,卻拿起了蓮子,遞了過去:“葡萄太甜了,你就吃幾顆蓮子吧!”他怕孫若水失望,就笑道:“今天你吃甜的已經吃得夠多的了。想吃葡萄,明天吧!南疆進貢的馬奶葡萄到了。朕明天讓他們給你送來。”
孫若水不是真想吃葡萄:“那好。”蓮子入口極嫩,帶著淡淡的清香,她展顏淺笑:“這怕是今年最後一撥嫩蓮子了吧!”
皇帝興致勃勃地道:“還可以吃一陣子。這盤是今天下午從園子那邊送來的。朕命人在曲院風荷裏專門辟出了一個水塘,引了嵐山溫泉水進來種蓮花。現在那裏蓮花才開了不到一半!咱們回去,還可以扁舟一葉戲蓮間。”
很顯然,皇帝忘了曲院風荷裏現在還住著一個懷著皇嗣的佟氏。
前朝占據了他絕大部分的心思,留給後宮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後宮女子太多,一撥又一撥地來,縱使女子再美再好,一旦在他心裏留不下影子,就會被他很快遺忘。
這會子提佟氏有些煞風景,孫若水隻好假裝也忘了:“皇上何不畫一幅風荷夕照圖?裱起來掛在屋裏。”
皇帝滿口答應:“再做一個屏風擺。朕都替你看好了。挨著清暉殿東暖閣的排雲館,給你留著,跟朕的寢宮就隔幾步路。朕在勤政慎德也替你留了屋子,禦書房後頭養心殿的西五間,跟朕的東五間隔著一道門。”說到這裏,他瞧了孫若水一眼,見她臉色尚可,笑道,“朕也是替你著想。往後天氣越來越冷。朕改折子總是忘了時辰,你就近盯著,就不用跑來跑去了。朕歇在九州明光,你就留在排雲館。朕在勤政慎德,你也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