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月閣時,天色尚早。吳美人已經坐在堂屋裏了,見雲婕妤來了,趕忙迎上去緊緊握住雲婕妤的手,興高采烈地道:“雲姐姐,我都聽說了,雲姐姐大喜啊!姐姐總算苦盡甘來了。”
雲婕妤溫柔地笑笑:“吳妹妹快別這麼說。咱們姐妹一道,一定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吳美人興奮地拿起蝴蝶穿花金簪,插到雲婕妤的發髻上,笑道:“瞧這蝴蝶翅膀做得跟真的一樣,比上回姓關那小蹄子塞來的那些要好看多了。雲姐姐,你再加把勁,早日懷上皇子,就可以抖起來了。到時候,我給你兒子做個幾十件小肚兜,花樣不帶重的。”
雲婕妤笑道:“沒影的事呢!吳妹妹還沒用早膳吧!要沒用,我讓采苕帶人把我們兩個的都拎過來。”
吳美人道:“我一睜開眼,洗把臉就過來了。哪裏還顧得上用早膳。”她“哎呀”叫了一聲,憂心忡忡地道,“昨晚皇上召了你,今天請安,皇後娘娘會不會給你小鞋穿?還有那個謹妃,一看也不是什麼好鳥,會不會為難你?”
昨夜晚宴上,皇後與謹妃才惹得皇上不快,這些天自會收斂,況且她們有心刁難,絕對不會把事情做在明麵上。雲婕妤心裏有數:“莫擔心,我能應付。倒是妹妹你,再不能口無遮攔了。我在你身邊,能護你;要是我不在呢?”
吳美人低著頭,深深地歎口氣:“我就是不服氣,就是看不慣!一個個都不如我呢,卻都爬了上去!我看著心裏不舒服,就忍不住去刺個兩句。我都這樣了,再壞,不過就是賠上這條命。反正我的命又不值錢!嘴上能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前路一片灰暗,索性就破罐子破摔。
雲婕妤安慰:“咱們是有造化的。妹妹盡管放寬心,不必妄自菲薄。”
吳美人抬起頭,假裝很無所謂地道:“姐姐不用說了。我知道姐姐你一直護著我。沒有姐姐,也許我墳頭上的草都長得老高了。我的事,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姐姐是有造化的,而我……”
話截在這裏,她終於裝不下去了,無神又僵硬地笑笑,側臉去看著月洞窗外。初秋,高大的梧桐枝繁葉茂,青蓋如雲,不見半點枯敗,而她的心卻如枯黃的殘葉般碎了一地。
坤寧宮側殿裏,靜得隻能聽到雲婕妤一個人輕微的呼吸聲。殿門大開著,日頭偏西,光從外頭斜射進來,將她倒映在金磚地麵上的影子拉得老長。
跟吳美人一大早就來請安,雲婕妤卻被單獨請到了側殿,而且一跪就是大半日。她饑渴交迫,腰酸極了,一雙腿跪得一點知覺都沒有。她抬起頭,看著上頭空空如也的鳳椅,再看看兩邊站成了木樁的小宮女,視線一片模糊。
天擦黑了,茜兒才從旁慢吞吞地走出來,朝雲婕妤草草地行了禮,下巴一抬,輕描淡寫地道:“雲婕妤,皇後娘娘今個不見人了,您在這裏磕個頭,奴婢一定替您在娘娘跟前說一聲。請您先回去吧!”